□ 刘树亮

第一集 少年志壮④

31 柳林镇锄沟村戏院 外 夜

院里挤满了看戏的村民。

贺悟庵在戏台上大声地：“我们离石县立高级小学演出队来贵村演出，受到贵村父老乡亲们的热情欢迎和多方面的照顾，为此，我谨代表我们全体演出同学，向各位父老乡亲致以真诚的感谢！并顺祝各位举家安康，万事如意！”

台下报以热烈的掌声。

贺悟庵接着：“下面，演出开始，我们为大家演出的第一个节目叫《活阎王》。

台下复报以热烈的掌声。

掌声还没有定下来，观众中便有两三个黑痞大喊：“阎王哪有活的，骗老子们不懂戏！”

“演的什么鸟戏，滚出去！”

随着叫骂声，烂南瓜，玉茭棒芯，碎石子纷纷向舞台上飞来。

接着，台下群众便和这些捣乱分子扭打起来。“你们捣乱什么？”“把捣乱的人逮住，别让他们跑了！”的吼声四起。两个黑痞见状立即逃跑；剩下的一个被群众扭住。群众的拳头雨点般地落到他的身上，贺悟庵等人跳下戏台立即上前劝止乱打。

贺悟庵大声地：“大家先别打，让我问问他为什么要搞破坏！”

那黑痞装疯卖傻不肯说，群众挽起袖子又要打。

那黑痞哆嗦着：“我说，我说，是……”

众观众厉声地：“快讲！”

那黑皮：“是，是麻驴则叫我们来干扰他们唱戏的。他……他请我们吃了饭，给了我们每个人二十块钱，还说……”

李殿成大喊：“还说什么？”

黑痞：“还说，他当选议员了，还要好好地照顾我们……”

贺悟庵等人惊奇地：“麻驴则也能当选议员？”

32 柳林镇龙王庙戏院 外 日

戏台上坐着贾赞唐、张大鹏、麻驴则、警察队长等人，几名衙役分立两侧。戏院里七零八落站着些村民，另有几个警察在游动巡护着。

贾赞唐对与会群众大声地：“麻家瑞先生，是最合适的议员候选人。我早就听说这个人，人品好，有才干。本县尊崇民意，决定让他当议员候选人。”

台下群众以愤怒的目光瞪着贾赞唐。

贾赞唐：“家瑞的家，也就是家乡的家；瑞呢，瑞气吉祥嘛！家瑞两个字合起来是什么意思？就是让麻家瑞先生当议员，就能给咱村镇带来瑞气、吉祥。这样的候选人咱们能不选他吗？当然要选啊！”

张大鹏见台下群众的眼光疑惑不解中带有愤怒立即接着讲：“看谁有资格当议员，是需要水平的。我相信，县里最知人善任。既然县里看准了麻家瑞先生，说明麻先生最有资格。本来，这事县里就完全能定下来，可贾知事还是让咱们来选。这是贾知事看得起咱们，咱们大家可千万不能不识抬举！”

麻驴则接着大言不惭地：“人人都说本人人品好，可是我有个不好处，就是通屁股一根肠子，说话直，脾气有时候太急躁。有的人可能一时不理解我，可是我敢说，我这个人最讲义气，谁要是跟我有一点点的好，我他妈下一辈子也忘不了谁！……”

警察队长见台下人们的眼光更为愤怒，站起身来耀武扬威地：“今天的选举是一件特别慎重的事，有谁敢在这里瞎打诨，可别怪我这兄弟不客气！”说时捏了把身上别着的盒子枪。

麻驴则的三个儿子麻大宝、麻二宝、麻小宝在人群中来回煽动着：“一会儿表决时大家都举手！谁不举谁就是有意和县里作对！就是有意搞破坏！”

张大鹏站起身来：“现在，咱们就正式开始表决吧，同意麻家瑞先生当议员的举起手来！”

台下除麻驴则的老婆张金番和麻大宝、麻二宝、麻小宝举着双手外，没几个人举手。有少数几个举起的，见没人举也赶快放下来。

麻驴则、张大鹏、贾赞唐脸色唰一下沮丧起来。这时，会场上下的目光均集中到贾赞唐一人身上来：麻驴则及其家人希望贾赞唐给他们作主；张大鹏及警察队长等希望贾赞唐能有高招挽回此种不利局面；台下群众想看他姓贾的如何收场。

贾赞唐转了几下眼珠子站起身来大声地：“刚才，张乡长说的是不同意麻家瑞先生当议员的举手。既然没几个人举，说明是绝大多数人都同意了。那就这样定了：议员，麻家瑞！”说着握住麻驴则的手：“恭喜恭喜，麻先生，你当选了！”

麻驴则看看台下得意地笑了。

就在这时，大门外响起“反对伪选举！”“打倒麻驴则！”的响亮吼声。接着贺悟庵、刘有刚、李彦鳌、李殿成、刘德俊、艾子平等二十余名同学带领柳林镇数十名民众冲进“选举”场来。

贾赞唐惊慌失措，半晌，颤颤抖抖地：“你们闯进来干什么？你们敢破坏民众选举？破坏民众选举是犯法的！”

贺悟庵理直气壮地：“既然是民众选举，为什么不发给民众选票？”

贾赞唐被问得瞠目结舌。

李殿成、艾子平、刘德俊等众人接着大声质问贾赞唐：“选举是民众的事，还是你们少数人的事，你们为什么要包办选举？”

“包办选举、强奸民意才是真正的破坏选举、真正的犯了法！”

警察队长掏出手枪往空中打了一枪大声地：“你们反了！”接着转身对众警察：“给我赶出去，把这群臭东西给我统统赶出去！”

警察驱赶众学生与群众，学生与群众奋起反抗。混战中，李彦鳌一砖头砸得贾赞唐满脸开花。警察衙役见势头不妙，拖着贾赞唐狼狈逃窜。

学生们和全场群众皆大欢喜。大家狂呼着：“这一砖头砸得好！”“砸得好。看狗日的们还敢再胡来吗？”“多亏了学生娃娃们！”

村民甲对着村民乙：“你是出名的好伞头，砸得好就不能编一首秧歌称赞称赞？”

村民乙：“可以，弟兄们打起家伙来。”

村民甲：“打起家伙来，老刘给咱们唱秧歌啦！”

众人用嘴学打锣鼓声：“噔不愣，噔不愣，噔不愣本愣本噔，噔，噔，噔，噔不愣本噔！”

村民乙立即扭唱起来：“悟庵的好朋友李彦……”

33 离石县立高级小学校校园里 外 日

同学们用村民乙那调子也在扭唱着：“鳌，一砖头砸烂呀贾知事的脑，狗衙役夹着那个尾巴跑，一场的伪选举呀泡汤了！”

高图远等两三个穿着讲究的学生用敌视的目光看着扭唱着的众同学。

高图远终于忍不住了，对着扭唱着的众同学：“你们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新知事正要找悟庵他们算账哩，我看你们还是及早识点回避着好！”

高图远身边的几个穿着讲究的学生接着帮腔说：“你们跟着贺悟庵捣乱绝不会有好吃的果子！”

“新来的这个知事是有名的硬知事，肯定不会轻饶了悟庵他们！”

“新知事要治办贺悟庵，那真是老天爷吃西瓜——全不当它回豆！”

扭唱的众同学一齐转过脸来对高图远等狠狠地：“新知事厉害敢吃人，敢吃就叫他来把我们全都吃了！”

34 离石县张宴林居室 内 夜

张宴林光着脑袋躺在沙发上：“这个贺悟庵不搞掉实在不得了啦。”

字幕叠出：离石县新任知事张宴林

石有为：“不好弄呀，这帮黑小子，嘴有嘴，手有手……”

张宴林：“人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刚当上视学怎么就这么窝囊？”

石有为：“不是我无能，实在是……”

张宴林：“你一向以敢作敢为著称，怎么堂堂县劝学所视学竟然怕起几个十二三岁的毛娃娃来了？哎呀，我的视学先生！”

石有为：“反正再有一年半载他们就毕业，我看还是哄着点算了。”

张宴林：“要知道，悟庵他们一日不去，咱们就一日不得安宁呀！”

石有为难为情地：“哎，他们那些歪理，有时候还真不好论证哩。”

张宴林：“嗨，自古道邪不压正嘛，你不从小也是喝墨水长大的，肚子里难道就没有几个道道？”

石有为：“人家那些道道都是崭新的，旧的上去顶不住！”

张宴林：“就没听说官大一级压倒一切吗？有我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石有为思量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要闹，就乘祭孔日闹。”

张宴林：“可以呀！”

石有为掐着手指计算起来：“嗨！再过十七天就是八月的第一个丁日，咱们好好准备一下，一不做，二不休，到时，一举把几个狗日的全都给放展算了。”

张宴林：“这还像回事嘛！好，有为啊，就让咱们真的有为起来吧！”

35 离石县城文庙大门外 外 日

大门上岗哨森严。

高图远用尽吃奶的力气喊着队，带领离石全城各校师生从文庙大门口走进去：“一二一，一二一……”

36 离石县城文庙院内大成殿前 外 日

大成殿里孔夫子塑像前的供桌上摆放着去皮黑牛一头，去毛猪六头，去皮羊两只，放果实和修脯的笾豆十二个，放谷稷等物的簠簋四个，盛酒的爵三个，放其它祭品的钘篚各两个。殿外的台阶两旁分别放着木质斗、木质虎各一个。

主祭人张宴林坐在大成殿外的高台中央，石有为等官员各按职务高低顺序分别坐在张宴林的两侧。院子里周围站着衙役、警察保卫着会场。

高图远喊着：“一二一，一二一……”学生们成队列踏着步。

高图远：“立定！”

学生们停止踏步站着。教师们站在典礼台下两侧。

石有为瞪着凶狠的眼睛，借整齐队伍之机狠狠地搡扯着贺悟庵等进步学生，边搡扯边喊：“站好，站端正！”接着走上台虎着脸：“今天，又是一年一度的祭孔日。在孔圣人面前，我们必须貌恭心诚，现在，大家正衣冠。”

台下师生都各自检查整理自己的衣扣。

石有为：“现在，我宣布祭孔典礼正式开始！大家脱帽，面向孔圣人像。”

台上张宴林等亦脱下帽子，站起身来面向孔子塑像。

石有为：“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礼毕，戴帽！”

台上台下都按着石有为的喊声礼毕后戴好帽子，台上的人又复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石有为：“下面，咱们唱《孔圣人赞歌》。”说完对一旁的高图远：“挑歌！”

高图远挑歌：“‘大哉孔子’唱！”

台下一齐高声唱起来：“大哉孔子，赫赫泱泱，……”

37 离石县劝学所 内 日

李儒无可奈何地：“哎呀，这个悟庵，不听劝说，你看看……”

旁一人：“悟庵怎么了？”

李儒没好气地：“人家要收拾他们了！”

旁边那人：“谁要收拾他们？”

李儒：“你没见祭孔带了那么多警察？”

旁边那人：“带警察有什么奇怪的？”

李儒：“祭孔带警察干什么？这不分明是要动手了！”

旁另一人：“贺视学刚走，他们就这样干，太不应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