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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底:一座被淹没在水下的美丽水乡(下)

□ 梁大智

2021年08月25日 10:30:18 编辑:

三泉潭与四圣宫的传说

东山有个碟子沟,泉水长年不断,按落差分为三个泉潭,分别叫大潭、二潭、三潭。传说,有放羊人用艾蒿草编成长长的绳子,吊上石头试探水潭深浅,他一边编一边放,结果几天都没有见底。

碟子沟有座龙池庙,据说与大海相通,三泉潭是龙王的出海口。村里人有时天旱了,就到龙池庙求雨。龙池庙内有棵酸枣树,果实颗粒较长,传说,吃了这棵树上的酸枣能治病。每年七月十一,是龙王出海探访民情的日子,崖底、黄崖沟、圪洞坡三村便宰羊上供。寺院和尚把羊身上洒上酒,口中念念有词,羊全身发抖。供奉仪式结束后,把羊煮熟,连汤带肉分发各家,据说吃了羊肉可治百病。

进入崖底有一道东西土丘梁迎面挡在了山口,人们只能从西峪口村沿文峪河两边小道,过一段峡谷进去,每当河水上涨交通就会中断。孝文帝为了运送木材,将土丘梁打开一条通道,通道又长又高,树木阴森,人们把这里叫做黑廊口。

为纪念孝文帝,人们在崖底村北建了一座坐北朝南的二院制孝文庙。一院对面有坐南朝北的戏台,两侧有钟楼鼓楼,并各有门进入院内。院两旁有厢房,院中央有棵空心老槐树,里面有条大蛇。上四个台阶即到二院,正面供奉的是高大的孝文帝像,两边各一臣相塑像,一位红脸,一位黑脸。据说是孝文帝生前最信任的两位臣相,孝文帝英年早逝后,两位大臣悲痛至极,自愿以死殉葬。后人为纪念他们忠君,雕刻成塑像放在孝文帝神像边。院中央有三尊大香炉,东西有配房。

从古官道到崖底方向横跨文峪河,便进入武元城界。漫步走过黑石滩、柳树林、温泉渠、照壁和接皇亭,就到了武元城东口。沿中街进入城内,道路两侧是各种商铺及旅店、客栈等,再往南便是水泉滩,其上有水陆码头、木厂、磨坊及“武氏温泉庄园”等。从街中间拐向北,拾级而上,柏树林中一座坐北朝南的庙宇呈现在眼前,再往前走,山门上“四圣宫”三个大字格外醒目。

四圣宫是武元城的标志性建筑,它依山傍水,居高临下,登此可俯瞰武元城、文峪河及水泉滩全貌。往来筏工和商号在此烧香拜佛,唱戏还愿,祈求筏运平安、风调雨顺、生意兴隆。据说,四圣宫建于唐武周时期,是为武则天省亲所建;有的说是隋末武士彟在此开木厂时出巨资创立。“四圣”即真武大帝、关公、龙王和观音。四圣宫坐北朝南一进三院,地势渐高。山门有两道,分别位于东、西两侧的钟鼓楼之下,为券洞式,门前有较高的台阶。钟鼓楼中间为坐南朝北的戏台。

从两侧山门进入第一院,南为戏台正面,两侧布置有看台,东侧看台为二层,顶层为妇女专用,院中为戏场。东西厢房是客房、膳房和演员休息的宿舍。北侧中间为正阳门,两旁墙上画有两匹奔腾的骏马,其上有牌厦保护。

上台阶由正阳门进入第二院,正北为歇山顶的关公殿,殿内塑关帝坐像,两侧分列周仓、关平。南侧是为善友及公务人员的办公和住宿用房。每年一度的交城、文水、汾阳三县分水会议即在此举行。

从关帝殿两侧小门进入第三院,北侧为五间真武殿,内塑金碧辉煌的真武大帝,光头赤足,凝视前方。东西厢房各三间,分别为龙王殿和观音殿。龙王殿塑有黑色的龙王,观音殿亦称娘娘庙,内塑观音菩萨像,面目慈祥,在其身上环绕着许多笑容可掬的娃娃。

三个院内共有二十多块石碑,后院较多,每个院里都植有松柏树,摆放香炉。

传说,四圣宫是崖底、南堡、曲里三个村的庙宇,每年农历三月初十,武元城都要举行庙会,也就成了南堡、曲里、崖底三村的传统庙会。有趣的是赶会时,南堡、曲里村民从戏台西门进,崖底村民走戏台东门入。武元城庙会相当繁荣热闹,店铺林立的商业街上车水马龙,人山人海,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街道两旁,算命打卦、耍猴卖艺,各种活动应有尽有;木材和骡马市场,客流满盈,交易频繁;四圣宫里,人们烧香拜佛、祈求平安,许愿还花,川流不息;街道上秧歌、铁棍、撬棍、旱船、高跷穿街而过,熙熙攘攘,红红火火。三村各家各户,喜笑颜开,招待亲戚朋友,忙得不可开交。庙会一直延续四十多天。庙会期间,四圣宫戏场,也是好戏连台,掌声不断。

当时,武元城庙会唱戏费用是三村分摊,崖底还不是全村摊,只有上街疙瘩上这一片参与。

民国时期,武元城戏台上曾有这样一副对联:“战将千员不过班中几人,日行千里不过台上几步。”

每年春暖花开,灌溉在即,还有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庙会这天在四圣宫中,召开一年一度的三县分水大会,参加会议的有文水、交城、汾阳三县知县和有关分水的乡村负责人,确定今年的文峪河水分配计划,中午还要杀猪宰羊大吃一顿。当时崖底村设有石锸,可以拦住文峪河水,上涨到水渠里用于浇灌。因此,官方对崖底村很重视,这天中午也少不了崖底村民的美餐。

四圣公庙的北面山岗后有座石门。传说,隋朝末年,武则天父亲武士彟和唐朝开国皇帝李渊曾在此训练军队,因怕遭敌人偷袭,便在营寨垒了一座石门。

“掏胎肚”绝活

崖底村张姓、郝姓、成姓人口较多。范姓来自交城安定村,始祖范成,迄今已衍传15代。民国初,范广居山西大学堂毕业,主持修建了太汾公路,担任总工程师。后成为省委员,管辖交城、广灵等11个县。范广元山西法政专科毕业,分配到长子县承审员,遗憾的是英年早逝。范家坟地有拴马柱、石牌楼。

在村里上街路西有座成家二进宅院,座北朝南,宅院主人成义做皮革生意,还有一手“掏胎肚”绝活,就是把即将要生产的小羊羔从母羊肚子里掏出来,毛绒绒的羔皮高价卖给交城制作滩羊皮,出口国外。宅院高墙厚壁,威严壮观。砖雕门楼在院东南朝南开,倒座南房连街门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有花栏相隔为里院,东西厢房各三间,正房五间。一次,成义在稍子塔放哨时,被日军一枪射杀。成家有四子,成荣、成华、成富、成贵,成荣民国二十七年(1938)参加八路军,后在空军某部任职。

村北有座康家四合院,坐北朝南,砖雕街门在院东北朝东开,院内正房东山前上有砖雕照壁。正房四间,东西厢房各五间,南房四间。康家也有“掏胎肚”技艺,做着皮革生意。康家有康振维、康海维等兄弟4个。据说,汉碗沟里有汉代烧制青砖的遗址。

混秧歌与“抬爷爷”

崖底村北有郝家户房,村西有张家户房,上街也有张家户房。这些户房虽比祠堂规模小,但承担着春节祭祖的职能。村里有前山社、上街社、下街社等社坛,每年元宵节,各社坛搭起坛棚,挂出十王爷进行祭拜,对人们进行教育。传说,前山社每年在正月十三上午搭坛棚,坛棚就活蹲在平地上,上面相互拉扯着,搭起的坛棚一推就摇晃。但是,只要到了中午十二点,请十王爷的炮竹声响过之后,就会稳如泰山。

崖底的塔塔火与众不同,中间总会放入几块石灰岩,待塔塔火塌时,把烧红的石灰岩夹出来,用水一冲就是一推白灰,出售后可以补贴社坛支出。

崖底的混秧歌非常出名,民国期间,伞头有郝振禄、张福安、张万和等,成华是耍弓子的,参与的人很多,除了伞头和耍弓子的外,还有打腰鼓、磕棒子、击镟子、抖大衫、敲马锣等。他们扮演各种角色,走村串户,变换着各种阵图,正传、反转、直转、斜转、单转、复转、角转、心转等转中有变,变种有转,精彩纷呈。

民国期间,村里有一批喜欢祁太秧歌的年轻人,张月儿是个秧歌名角,他唱的《骂鸡》:“妈妈的鸡是好鸡,三斤六两高高地。”《把鹌鹑》:“清早起来没做的,提上箩头捡粪的,一直走到磨道里,看见鹌鹑打架哩,上去一把逮住啦……”这些歌词在村里传唱。演唱秧歌的有成光森、成宝山、范建国、郝武魁;武场有张福安、文场有肉三等。

村里有许多各业能人,郝柱儿、郝德柱兄弟俩是木匠,制作维修水磨坊更是一手绝技;高峁儿是石匠,打得一手好磨盘;成守德、郝庆余、张凤楼是医生,成守德治外伤很有名气。

崖底一带旱情严重时,就和开栅、西峪口、北峪口、徐村、南堡、曲里等村敲锣打鼓去狐爷山“抬爷爷”祈雨。祈雨队伍中有跑报子的、挂铡刀的、抱水瓶的,当然少不了抬爷爷的。

传说,村里有个人买了剃发师傅的剃头刀,说要回去拿钱,剃头师傅问是谁,他说:“我是羊道儿的黑石塘。”过了好久也没有送出钱来。剃头师傅便在村里喊着:“崖底羊道儿的黑石塘,有钱了把钱送出来,没钱了把剃头刀拿出来。”其实,羊道儿就是从峪口进崖底的路,黑石塘也是个地名。这个人没有送出钱和剃头刀来,一直被村里人当做笑谈。

战略要地的兵家之争

武元城是晋中平原进入西山的咽喉要道,出谷则可控制晋中平川,入谷则扼其晋西北咽喉,武元城背峰鳌子峁可俯瞰平川峪口,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故历代为兵家要地。

日军侵略中国后,武元城便成为防御和抗击日军的前沿阵地,逐渐成为战略屏障和重要的接敌区和根据地,也是通往中共中央所在地延安的交通要道。

民国三十年(1941)底,日军在武元城四圣宫扎下据点,控制了进入西山的通道,这里成为敌控区。

民国三十三年(1944),随着抗战形势的好转,抗日军民由战略防御进入战略反攻阶段。民国三十三年(1944)9月30日夜(农历八月十四),晋绥八分区六支队在游击队的配合下,攻入武元城敌据点。首先摸入四圣宫前院,战士们有的上了房,有的进了院,把敌人住宿的门外拉上绊脚绳。战士们在房上将房顶挖透成一个洞,立即把手榴弹拉开导火索,扔进屋内。敌人都在睡中惊醒,往外跑一个个绊倒,伪军和十几个日军,很快就都消灭了,敌人的武器、弹药全部收缴。日军只留下一个藏在地火坑内,不敢出来。八路军走了以后,跑出来进了谷地,天明以后才又逃回东社敌人据点。随后,日军把四圣宫烧了,驻扎到了武元城山顶的鏊子峁,在这里修筑炮楼。

民国三十四年(1945)9月初的一天,崖底村孝文庙的村公所门口有十几匹马,一个南方口音的人对村长张永盛说,他们就是9月1日打下文水县的八路军部队,现在要从夹岔上往西走,路过你们村。 正说着,走过来一个留有八字胡的,那个南方口音的人告诉张永盛,这就是晋绥军区的贺龙司令员。张永盛早就听说过贺龙,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贺龙司令员说:“老乡,难为你了,这兵荒马乱的,村长不好当啊。我送你一把大刀,动员全村老百姓和阎老西干,保住咱们的村子啊。” 说着从站在旁边的一个战士身上取下一把斜挎着的大刀交给张永盛,张永盛边点头边说:“行,行。”说完,贺龙上了马,随着北进的队伍从夹岔上奔吕梁山区去了。看着走远了的贺龙,张永盛高兴地举起了大刀,向站在路边的乡亲们大声地说:“我可见到贺龙了,他还给了我这把大砍刀。”

民国三十五年(1946)春,解放军四个旅驻扎在崖底一带,阎军集中四个师的兵力,分三路从汾阳、交城、开栅通过黑廊口向崖底一带包围过来。解放军集中优势兵力,采取伏击、包围、阻击等策略,取得了黑廊口战役大捷,牺牲的战士就埋在崖底寺坡南,村里民兵张海年、张新宽在黑廊口战斗中牺牲。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参加革命的有郝世荣、成玉良、成荣、张科、郝旭则、郝广和、张可义、雷秀珍、郝有明、成印儿、张正善、张希泽、范国柱、满囤长子、成本儿等。

水乡沉没在文峪河水库

一进黑廊口,只见树木不见人。崖底村的树木遮天蔽日,磨河渠两岸柳树成荫,村东、村北还有两处柳树林,村里到处是枣树林、葡萄林。

历史上文水葡萄就非常出名,《山西通志》记载着葡萄“产清源、文水、太谷者佳。”文水跌杂则中就有“从北峪口往上走,吃葡萄要吃崖底的。”据说,崖底葡萄可以掰成两瓣来吃。特别是孝文庙周边和武元城的葡萄,尤其为上等。清末民初,每年这里的葡萄都要由各级官方征购一空,甚至还有的成了贡品。

文峪河浇灌着沿河农田,也养育着沿河的人民,然而,也给当地人民带来过灾害。人们流传着:“水冲石嘴头,漂走开栅村;水冲木鸽沟,漂走南徐村;水冲太汾路,漂走文倚武陵村。”1954年,文峪河水大涨,淹没宋家庄、樊家庄等十多村;1955年,崖底村修建了水文站;1958年,崖底建起了水电站。

1959年,文水县决定修建文峪河水库,11月15日文峪河水库动工修建,将库区崖底村移民。当时社长是成光森,书记是双德才。全村202户808口人,土地800余亩。

1959年冬,把村民安置在孝义镇南街和马村永泰堡,1960年春转移到东堡村和北贤村。1961年,云周西之西的新崖底村建成,大部分崖底村民移居于此。其他散居的地方有开栅、樊家庄、宋家庄、武陵、文倚、北峪口、西峪口、徐村、马东、乐村、西城、广兴、中庄、西街,有个别的投奔亲友到了交城、西安等地。

1970年6月,文峪河水库竣工,可灌溉农田44.9万亩,其中,文水县18.4万亩,文峪河彻底告别了洪水灾害。

崖底,一座有着厚重历史的美丽山水村庄,从此静静地被淹没在水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