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海光

叠词秧歌编唱难度大，艺术效果佳，观众反映好，在秧歌演唱中独树一帜，是秧歌中的精品。从古至今，会唱秧歌的伞头众多，但能唱叠词秧歌的不是很多；一名伞头一生能唱出数万首秧歌，但叠词秧歌所占比例极小；一台秧歌晚会，能收获几百首秧歌，但能唱出数首叠词秧歌已属不易；传唱在世、经久不衰的秧歌繁多，但生命力旺盛的叠词秧歌稀少。与编唱叠词秧歌的高难度不同，临县人民在日常语言交流中叠词频出，以致说出来的临县话，形象生动，韵味十足，神韵俱佳，过耳难忘。对叠词恰如其分的广泛应用，是临县语法的主要特点之一。今陪伴阅读君子在欣赏临县叠词秧歌的过程中，咀嚼品味一番临县话的“重叠式”语法特点。

伞头许凡堪称秧歌圣手，他流传在世的秧歌颇多，其中两首叠词秧歌，唱于上世纪70年代，是描述农村生产生活现状的：

耞地耞个犁尖尖，

锄地锄个地边边，

送粪担得一点点，

一伙家坐下吸烟烟。

叠词秧歌最基本的造句方式是尾词两两重叠，也有四四重叠的，甚至非尾词重叠的。九曲黄河第一镇碛口是全国历史文化名镇，家住碛口老街的著名伞头陈兆国为家乡而自豪：

卧虎山黑龙庙虎视眈眈，

站东晋望西秦眼界宽宽，

湫水波黄河浪曲曲弯弯，

装点着碛口镇秀色斑斑。

陈兆国是叠词秧歌的多产者，他的叠词秧歌见啥唱啥，信口拈来，生活味道浓郁，聚结了人气土气灵气。他唱的农村生产景象：

旱井打得是圆窑窑，

梯田修成长条条，

深耕土地掏壕壕，

密植密种稠苗苗。

植树造林都在窝坡坡洼洼，

治理好小流域沟沟岔岔，

梯田棱拍得光圪乍乍，

边边畔畔不空一咛侯旮旯旯。

1970年，碛口木业社、铁业社、麻业社、丝织厂合并，他唱道：

弹毛擀毡熟皮皮，

织丝又捻纸绳绳，

打造农具捣锤锤，

一份力伢出了十厘厘。

唱玻璃厂：

熔炉大火红映映，

高烟筒冒烟活痛痛，

玻璃罩产的特楞楞，

（产品生产既好又快）

咱临县这是独份份。

唱运输社：

一驾大车安了两只胶皮图图（tu），

多拉快跑四个骡子十六个蹄蹄，

大路上能看得精精明明（zei mi），

平安通行碰不了一点皮皮。

唱食品站，一词三叠：

人们都叫猪乐乐乐（la），

喂够标准了胖胖胖（pa），

卖到食品站杀杀杀，

增加了收入发发发。

非农户对粮站情有独钟：

买粮时凭上窝供应本本（wai，那），

粗细粮按比例好几种种，

泵上称装在了铁皮桶桶，

服务得多周到安安稳稳。

唱兽医站，不仅列举了九种牲畜家禽，阐明了之间的辈分关系，而且把兽医的工作对象、过程、结果说了个一清二楚：

牛驴骡马鸡鸭兔猪猪羊羊，

母生母的生母的孙子娘娘，

防疫看槽伢搞得周周详详，

畜牧红旗在全县飘飘扬扬。

唱定居碛口养猪的陕西人王山：

窑套房子瓦 （pia），

老王家住在这哒哒，

喂养的一群猪娃娃，

增加收入实拿拿。

1999年参加会议，得纪念品电热杯：

未来时内心里想入非非，

不吃稠的也能够喝上清清（cei），

到后来青石板钉上钉钉（di），

得到了个温水的电热杯杯。

临时被请进场内挑伞：

大会则人手多围成圈圈，

我也来看红火站在边边，

撅扯得叫卯挠上伞把杆杆，

这就是精精咪来捉憨憨（精zei；憨xian）。

为本家侄媳生连唱：

委年则秧歌上门门（那一年），

道了喜生连拤龙龙（qia，生育），

如今妳跑得嘚楞楞（快而稳），

咼是咱姓陈的金盆盆。

为村人张眼眼唱：

看个看个不远远，

走着走到一点点，

这是咱村的张眼眼，

全家人都带笑脸脸。

碛口镇在黑龙庙戏台上举行伞头比赛，上场的四人唱第一首秧歌都跌了底，他即兴救场：

四人配成两双双，

我也来独圪桩桩，

脸上皱纹一行行，

伢都叫我老哥哥（gang）。

老人们看秧歌摇摇摆摆，

年轻人们跑得欢提起腿腿，

两个盲人拄棍棍摸摸揣揣，

黑龙庙上闹红火精精彩彩。

站在台上瞭远远，

观众们齐带笑脸脸，

身子上的台上舞扇扇,

（扭秧歌的人）

真好比赵匡胤踢毽毽。

扭秧歌扭得是蹦蹦跳跳，

唱秧歌唱出了声声调调，

看秧歌看得人活活跃跃，

听秧歌听得伢欢欢笑笑。

接上门秧歌：

霍家沟家不赖赖，

十里路上送会会，

男的女的一对对，

看一看《哥哥唤妹妹》。

祝福高枝贵、刘英夫妇：

高枝贵不是候身身，

刘英脑上留缨缨，

生下几个侯孙孙，

发财富贵栽根根。

为而立之年仍未生育的＊＊送子：（＊＊：省略的人名字。下同）

＊＊穿的兰花花，

今年生个男娃娃，

三十后开怀当妈妈，

全家人喜得笑哈哈。

唱小名叫丢则的同村人：

脑袋像个木欧欧，（小碗碗）

头发留得一绺绺，

茅圈尿尿你圪蹴蹴，

你的小名叫丢丢。

坐落在黄河岸边的碛口镇李家山村有位农民伞头薛新锁，酷爱秧歌，以歌会友、以歌取乐、以歌悦人、以歌交流，婚丧嫁娶、升学就业无不是他抒发情感的歌唱由头，公婆媳婿、叔嫂妯娌无不是他掏腾耍笑的绝佳对象。他的叠字秧歌现蒸现卖现出彩，土言土语吐莲花，既有黄河的灵动，又有大山的厚重，更以耍笑“粆面神”秧歌见长：

孙子长个摆来来，

扬胳膊膊蹬腿腿，

揪住爷的胡采采，

朗得娘娘跳拐拐。

唱闹秧歌的热烈场景：

有后生来有嫊嫊，

打扮起来纯奴奴，

扇子搧起红绸绸，

扭得筛乱骨头头。

给老宅的奶奶、叔父唱：

原人原手原马马，

我爱红火好耍耍，

今天到了一打打，

每人瓜子一把把。

香有是咪娘娘的老舍舍，

聪明伶俐顶呱呱，

引得嫊子敬妈妈，

欢喜得咪娘娘笑哈哈。

用秧歌导游：

麒麟桥南拐弯弯，

二碛黄河沙滩滩，

一路顺风爬山山，

李家山来参观观。

石白头乡乔家山村的农民伞头乔汝章酷爱秧歌，人称“西山樊如林”， “许凡重转生，”自命“孤芳自赏学许凡。”老先生感叹：

年轻时农业社把卯圈在笼笼，

一年四季在地里头不出门门，

村里秧歌城里头挂不上名名，

老汉会年轻人咪搿不上群群。

台上名伞观众抬举好比神神，

卯好比麻雀钻在圪针林林，

台上台下看圪不远差个堎堎，

这一辈子会人家朋不了营营。

村里通电后慰问电业局：

自从家里吊上了电灯泡泡，

录音机上唱起了曲曲调调，

全村群众高兴得说说笑笑，

今天给伢闹秧歌热热闹闹。

唱粮站：

粮站修在背沟沟，

窑顶上面开口口，

夏天也像凉楼楼，

粮食不会起牛牛（虫子）。

2004年2月，为石白头乡政府所在地立集而唱：

村村社社有多有少送得礼来，

集集会会有拉有唱好戏连台，

男男女女有说有笑不误一回，

家家户户有心有劲准备发财。

婉言谢绝主人的留客：

一整天在伢村跳跳踏踏，

亲朋们麻烦的盘盘桌桌，

卯们住下闪得伢挤挤扎扎，

卯咪回圪伢也就利利索索。

唱“戴锁”：

一岁两岁像狮狮，

三岁四岁吼姑姑，

五岁六岁打猪猪，

七岁八岁念书书。

1982年正月带领秧歌队到邻村慰问时的迎送：

迎：贵村秧歌送来了锣锣鼓鼓，

全体人员有精神龙龙虎虎，

新衣裳打扮成个青杨树树，

刮起黄尘培了伢的袄袄裤裤。

乔：贵村的都是好人人，

吃饭时进伢的喜门门，

家家都放下脸盆盆，

洗了脸上的黄尘尘。

送：堎堎畔畔圪崩崩，

畔上久肯刮风风，

走路要走当芯芯，

小心踩上圪针针。

乔：天上月亮点灯灯，

高跟鞋底厚墩墩，

即便踩上圪针针，

一脚踏成圪碜碜。

1987年正月十二迎送友邻村的秧歌队：

迎：这院里十眼窑摆成溜溜，

几苗柳树栽在了圪堎畔畔，

窑碹土倒出来堵住路路，

第府扁窄亲朋咪将将就就。

送：伢的节目表演得精精彩彩，

卯咪留伢一片真心实实在在，

有吃有喝有的是铺铺盖盖，

住上一夜明天再回明明快快。

唱同学高黄金：

观众们站下黑压压，

黄金你站在旮旯旯，

赶快来握住伞把把，

叫人家听你的好话话。

同学见面说害怕怪怪奇奇，

难道还能短了你的脑脑蹄蹄，

卯还准备吃你的扯面旗旗，

你还即怕撞了你的黄金皮皮。

答谢主家的好招待：

油漆门窗黄烂烂，

大块玻璃明灿灿，

窗台贴得瓷板板，

院里垫得平单单。

大软米枣糕软韧韧，

焦炸油糕坚挣挣，

白面馍馍起腾腾，

羊肉扁食香喷喷。

1987年正月出席县劳模大会，被邀请唱秧歌：

庄户人家土豹豹，

西首语言古调调，

灰边手巾蓝道道，

没啦时兴的一套套。

唱老：

身体瘦成干柴柴，

脑上潮起白霉霉，

大家请卯上台台，

一回回不顶一回回。

夸闹秧歌的小学生：

咱村本是好村村，

辈辈扎下好根根，

刚才几个侯孙孙，

实在闹得惹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