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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记忆

□ 彭继业

2021年09月08日 11:22:38 编辑:

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4周年纪念日,我的父亲彭九南被收录进八一南昌起义将士名录。父亲谱名彭辉然,曾用名彭栋臣,土家族,1893年6月生于空壳树乡莲花台村。先后在红四军、红二方面军、八路军120师、延安联防军司令部、晋绥军区后勤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即“一野”)后勤部、西南军政委员会卫生部等部门工作,后因病于1960年10月离休回到我母亲的故乡兴县定居。离休后,他仍继续为党工作,曾任兴县人民政府顾问、中共兴县县委特邀常委,后作为校外红领巾辅导员,经常给青少年讲解红军长征故事,进行革命传统教育。1974年5月因病医治无效离世。

岁月匆匆,父亲去世多年,进入了暮年的我们经常会记起父亲生前讲过的许许多多长征故事,翻看留存的一些照片,回忆父亲生前和贺龙的一些轶闻趣事。而这些故事潜移默化着我们踏实做事,诚实做人,努力工作的行为准则。

为传承革命传统,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我们整理成篇,以续后人。

父亲与贺龙

战地记者沙汀,在其随军散记《记贺龙》一书中,是这样描述跟随贺老总长达二十多年的红军战士彭九南的:“1938年10月19日,作为新闻记者的沙汀和鲁迅艺术学院的部分学员,跟随贺龙从延安出发,来到晋绥边区进行战地采访。先到达临县,后又跟随贺龙的马队去了岚县。他们到了岚县时,当经过那家墙角有着一株老槐树的大门边时,他又吃惊似的停下来了。‘喝,马夫!哪里搞来的皮大衣呀?’马夫是一个瘦削的长条子中年人,约有四十多岁,站在那家院子当中,穿着新缝的黑布着皮大氅。周围空地上错乱地堆积着五六个驮子。贺龙同志巧妙地迈过那些障碍,一直奔了过去。高高兴兴拍了一下对方的肩头,他便翻看着那件新羊毛大氅,审查着它的质量。最后,他又稍离开一步,打量着,认真地评论道:‘不错,准可穿七八年!’他又汇合起我们前进了,走到一个小小的山坡上时,贺龙对沙汀充满感情地说道,‘这个马夫跟我最久,有一二十年了,人很老实。全家人都是为革命牺牲掉了,现就剩下他和一个兄弟了,是一个好同志……’”贺龙给沙汀所说的“马夫”,就是我的父亲彭九南。

父亲作为长子,16岁起就跟着村里马帮做贩运生意。13岁的贺龙也跟着马帮跑起了贩运,父亲长贺龙3岁,做为袍哥兄长的父亲和贺龙还是表兄弟关系,他对聪明过人的贺龙关怀备至。1916年3月,投身贺龙领导的打芭茅溪盐局战斗。此后一直追随贺龙“护法讨袁”“北伐战争”“桑植起义”“南昌起义”“万里长征”南征北战,屡立战功,直至全国解放。

1930年,父亲经贺龙、周逸群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死里逃生

父亲回忆:“年关暴动胜利之后,应石首中心县委要求,消灭驻扎在监利县城的一股三十多人的团防武装,贺龙挥师前往,在攻城前派我进城内打探情况,我化妆成看病郎中混入城中。进入城中后,我发现情况有变,城里敌人增加了好多,盘查也非常严,在近距离观察敌情时,被敌方暗探发现,盘问我在军事重地看什么?是不是红军派来的?并用枪指着我,让我跟他走。在途中趁他不备时乘机夺枪,暗探死抓住枪不放,同时开枪,我听见枪声心想不好,枪声一响敌人很快就会围上来,我立即拔枪将其击毙,结果敌人还是闻声赶来,围住了我,向我开枪。我边撤边开枪还击,在撤到墙角拐角处时和围上来的敌人撞了个正着,被敌人紧紧抱住扭在一起,不幸被捕。关在牢中,严刑逼供,我的身份和目的。持续五天的严刑下,我始终没吐一字,敌人死心了。把我押到练兵场,双手手腕被敌人捆住吊在练兵场上,要吊死我。用枪托猛烈撞击我,撞的我直摇晃,敌人见把我捆结实了,丢下我扬长而去,也没有留人看守。这样吊着和曝晒是熬不过一天的,也是我命不该绝,正值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来了位老婆婆,老婆婆见状摇醒我,问我为什么被吊在这?我说我是红军的人。老婆婆听后明白了,二话没说走了,过了一会这位老婆婆将一块大石头滚到我脚底垫在脚底下,可高度还是够不到脚。老婆婆对我说,你等等,我再去搬块石头垫到上面,过了一会,老婆婆又搬来一块较方正的石块垫在上面,这下我的脚能踩住石块了。老婆婆又反复将石块垫稳,对我说,你是红军的人,是好人,但我只能帮这些了,就看你的命了。说完老婆婆擦着眼泪离开了。”

多年后,父亲谈起此事,对曾经救过他的老人家念念不忘,后悔当初没问老人家名字,无以报答。至今让我们后辈难以忘怀。

“我被吊了一天,到晚上敌人来验尸,以为我早死了。我意识到不能连累老人家,用全身力气用脚一蹬把石块蹬出好大一截。敌人过来后看我没死,骂道这家伙好运气,居然有人救他,今天命不该绝,先押回去,明天再看怎么处理这家伙了,说着把我解下来,而我昏死过去了。醒来后,我已被敌人关在屋里。晚上睡觉时,两个敌人把我的左右手腕分别捆住,并把绑手腕的绳子和他俩的胳膊拴在一起,并排睡下。晚上待他们睡熟后,我盘算怎么能逃出去,我的双腕被捆着,但身子还能动,我慢慢地坐起来,弯下腰、低下头用牙一点点去啃右手上的绳子,还好绳子并不粗,一会儿工夫就被我啃断了,迅速解开了左手的绳子。我又躺下静听敌人睡的如何,此时判断敌人已睡熟,便迅速坐起来,观察屋内的情况,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当时门没关,我正要出门时,突然发现门前有一建筑物挡住了门口,我仔细打量发现是养鸡的窝,贴近墙听,里面有鸡,我明白了。敌人不是大意而是门口有鸡窝挡着,出门稍有响动就会惊动里面的鸡发出叫声。我仔细目测了一下这个鸡窝,看一步能不能跨过去,打量了一下一步根本过不去,如果跨两步就会惊动里面的鸡。我思前想后,想不出如何不惊动鸡的情况跨出关键的第二步,时间不等人,我想逃不出去就是个死……,逃出去还有生的希望,于是我轻轻迈上一只脚尽量往前移动,后又迈上另一只脚,用脚尖撑着,一点点往前移,终于在悄无声息中移到一步即可着地的位置上,从容跨下,迅速逃离。天黑路不熟,靠着天上的北斗星位置来辨别方向,一口气跑了十余里路,天亮前跑到一座大山里躲了起来了。天亮后,我又困又饿,在山里找能吃的树叶充饥解渴,但大山里能吃的东西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树叶竹林,大约中午时分,我昏睡中觉得有人在摆动我,睁眼一看,有位猎人蹲在身旁,问我是什么人,怎么全身是伤?我说我是红军,被敌人抓住,昨晚才逃出来,我问猎人有没有吃、喝的东西吗?猎人从随身皮囊中拿出风干的肉干和水,扶我起来,让我饱吃一顿。觉得有点力气了,我跟他打问红军的消息,他说他不知道。但是现在敌人正在四处搜捕红军,你就在这里不要动,我回家给你取吃的和穿的。说完他就走了,接近傍晚时他带来了食物和衣服,我感动的泪流满面,千恩万谢。猎人说你赶快逃吧,我告别猎人踏上寻找红军的路。因监利县城内敌军的兵力增加。情况有变,部队也不知道去向,后经我多方打听辗转,在石首县又找到部队,踏上新的战场!”

过雪山和草地

1936年5月1日,红二、红六军团开始翻越海拔5300米的哈巴雪山。据父亲回忆,父亲和弟彭辉甲骑着马到了雪山下时遇到三位红军小战士,止步不前,坐在地上哭泣,浑身发抖,父亲下马盘问他们为什么哭鼻子,他们回答说:我们怕,不敢爬山。父亲果断地将三人抱上马背,并对他们说,有我在,不要怕。我会把你们带过去。尔后父亲牵着马,继续向雪山走,在翻越雪山时,蹇先任和女儿躺在担架上,两匹马驮着一副担架,父亲与两位卫士精心呵护着母女。弟弟当时得了夜盲症,行动不便,父亲背着弟弟彭辉甲,马背上驮着三个红军小战士,父亲拽着马尾巴,才得以顺利翻越雪山。雪山的气候异常恶劣,变化无常,一会儿是风雪交加,一会儿是鸡蛋大的冰包,父亲亲眼目睹了那些在雪山上永远长眠,牺牲的红军战士的惨烈情景。有许多红军战士体力不支,坐下喘口气就永远倒下再也起不来了。

在过草地时,有许多红军战士因饥饿、生病等,或陷入泥沼中倒下,永远长眠在草地上。父亲回忆说,过草地时因饥饿、口渴,有的水不能喝有毒,有时只能喝马尿,有时连马尿也喝不上。过草地,前面的红军把能吃的东西全吃光了。他们唯一能吃的东西就是把动物骨头烧成灰啃骨头灰,过草地一到宿营地,晚上父亲撑起账篷先把蹇先任母女、弟弟和三个红军小战士安顿睡下后,他自己才躺在账篷外睡。

这段生死相依、患难与共的战友情谊让蹇先任难以忘怀,1974年父亲病逝,蹇先任第一时间来信表示哀悼,回忆起战争年代、艰苦岁月结下的生死友谊。

告老还乡当公仆

1960年是我国遭受严重自然灾害的第一个年头,国家正处在极度困难时期。在这样的大背景下,68岁的父亲怀着为国分忧的责任心,毅然在西南军区卫生部工作岗位上退休,随妻子回到他生活战斗十多年的兴县定居。

据母亲回忆说,你爹回来兴县不多时,他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到县委请求时任县长的温亮信把他所掌握的兽医技术传授给兴县兽医院的医生们。温县长感动地说,“老彭你不顾年迈体弱,为兴县畜牧事业服务,我们谢谢你”,后来经过县委会议研究决定把你爹聘任为兴县人民委员会顾问,兴县兽医院聘你爹为医术顾问。

据兽医医生回忆说,有一位村民把牲口拉到兽医院,兽医院的医生看了以后说你快快拉回去吧!把它杀了吧,意思是说没办法看了。后来这位村民打听到父亲的住址,把牲口拉到父亲住的院子里,经过细心的诊断,父亲让这位村民把牲口拉到沟里,用沤泥糊在牲口背上,并说:“如果牲口病情有所好转,再来找我开药”,用这个办法果真见效,这个村民又找到父亲开了几副中药,牲口病好了。

他用这种小偏方和自制的一种“三棱针”给牲口扎针,用这种方法治好了好多骡马的疑难病症。这种三棱针是原南关街小炉匠薛喜德的父亲用银子制成的,用三棱针扎针后,牲口淤血顺针流出,这样比其它方法治疗效果更明显。

据原兴县水保队副队长余兆国回忆:“大约在1964年,水保有匹非常膘肥体壮的马。有一天早晨,几个插队青年拉着这匹马到村外放养,因为青年们不懂马的生活习性,马吃了带有露水的草,当这匹马回到队里后,突然给卧下了。当时队长巍志成对牲口方面比较在行,走到马跟前看了看说,‘咱这牲不对,赶紧拉上进城到兽医院看看吧’,巍志成派我(余兆国副队长)和会计将马带到了兽医院。从早晨四五点到中午11点多,几个医生得不出一个准确的结论。有的说是前结,有的说是中结,有的说是后结,最后争论不休,找不到马病的原因。最后兽医医生说我父亲原来是120师的军医主任,对兽医很懂行。我们俩来到彭九南先生家,说明来意和马病的情况,彭先生二话没说拄着一根拐棍跟着我们来到兽医院。他走到马跟前诊断了半天,又撩起马的眼皮看了看说,‘内裂、内裂’,彭先生是湖南人,他的话我听不懂,后来兽医医生说是内裂(就是马的大肠破裂了),诊断完,彭九南先生给几位医生做了详细的讲解,又做了技术性的传授,几位兽医心服口服。”

“铁石相击,必有火花;水气相荡,乃生长虹。”在中华大地上,红色精神处处飘扬,红色力量始终激荡。我们要把红色资源利用好、把红色传统发扬好、把红色基因传承好,让革命事业薪火相传、血脉永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