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贯家堡记忆

□ 文/图 梁大智

2021年10月16日 08:42:53 编辑:

明天启五年(1625)《文水县志》载,忠孝坊领乡都十二,思贤都,在县东四十里,附村二:贯家堡、邢家堡。贯家堡因紧靠汾河,经常发大水淹没村庄,故原名灌家堡。后来,改名贯家堡。

一堡四庙贯家堡

贯家堡村的街道以一个十字街为中心,形成了四条正街,正东街、正西街、正南街、正北街。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小街道,东西方向的小街道有三条,南北方向的小街道有六条。村中有高高的堡墙,清光绪九年(1883)《文水县志》载:“贯家堡,城围四百五十步。俱嘉靖二十一年,知县王一民建。”渐渐地堡墙外也建起了民居,整个村子围在一护村堰之内,村东就是汾河。

贯家堡有四座庙,分布在村十字街的每个村口。正东街村东口是一座坐东朝西的圣人庙,正殿三间,供奉有孔子像,庙门朝西。正南街村南口有座娘娘庙,坐南朝北,正殿三间,两边耳殿各一间。正殿里的塑像还没有完工,这座庙就停建了。

正西街村西口是座坐西朝东的关帝庙,正殿三间,正面塑有关公坐像,前面两旁有周仓、关平、赵累、王甫四尊站像。正殿两边各有一间耳殿,南北各有厢房五间,东门两侧有钟鼓楼。关帝庙庙门外有两颗粗大的老槐树,对面有座坐东朝西的戏台。

正北街村北口有座观音面,坐北朝南,正殿三间,塑有观音菩萨,前面是五帝龙王。道书《龙王品》有五帝龙王:“东方青帝青龙王,南方赤帝赤龙王,西方白帝白龙王,北方黑帝黑龙王,中央黄帝黄龙王。”五帝龙王起源于中国本土龙文化,是始于战国时期的五龙神崇拜,五帝龙王和四海龙王都是道教所创的纯中国血统的龙王,是中国古代龙神崇拜,海神信仰再套用佛经中的龙王称呼而来的产物。

贯家堡村西还有座五道庙,村东北有座影壁,影壁下有口井,因常有人拉着牛来饮水,村里人把这口井称为饮牛井。村西北也有座影壁,上面有龙的砖雕像。

晋商与大院建设

贯家堡村孟姓最多,其次是武姓和张姓。孟姓明朝移民时从孟子故乡山东邹县通过洪洞大槐树迁到文水东街,建娘娘庙内设宗祠,世祖孟守敏。孟守敏之子孟琏生有三子,景辛、景春、景章,孟景辛生六子,资源不敷生计,便采取先置地后迁户,分别移居沟口、东旧城、东城、贯家堡、横沟、麻堡等地。

民国期间,孟淑中的三女儿嫁到太谷大户人家。孟淑中也与大户亲家在太谷做起了生意。据说,村里有人去太谷参加过大户人家的宴请,参加宴请的大部分是当地字号里的老板和掌柜,每个盘子里吃一口,到吃饱后人家的菜还没有上完。孟淑中发财后,在村里修了两处宅院,正南街南头有座宅院,砖雕街门在院东北朝东开,进门是座砖雕照壁,院内正房五间,西房五间,南房七间。在村东南还有一座四合院,砖雕街门在东南朝南开,倒座南房连街门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正房五间。

村十字街的西南有座二进宅院,是在外经商的武步登修建的宅院。街门在院东南朝南开,倒座南房是库房,东房是灶房。二街门为两根露明柱撑起的木构建筑,单檐悬山顶,柱头斗拱一斗二升交龙头,两边各一尊石狮,设有仪门。里院东西厢房各三间正房四间。

在武步登宅院西侧隔一条行道,是王成义的二进宅院。王成义在外经商,村里人称成义财主。成义财主宅院为清代建筑,院东南朝南开大门,为砖石拱券门,对面东房山墙上是砖雕照壁。大门主要是车辆出入。倒座南房五间,中间有一朝南街门,供人出入。一进院东西厢房各三间,单坡硬山顶。二进院东西厢房各五间,进深二椽,单坡硬山顶,墀头有砖雕。正房五间,进深二椽,单坡硬山顶,檐下有精美木雕。在大门外墙壁上,镶嵌有一块拴马石,雕有石环,用于拴马。这座宅院后来卖给孟姓人家。

丰富的民俗文化

正南街路西有个茂盛堂,这里是孟家祠堂,每年春节孟家都在这里举行祭祖活动。村里有孟家社、四合社、三官社、西兴社、武昌社等社坛。元宵节期间,各社坛就会挂十王爷,搭柏叶楼,敲锣打鼓闹红火。有旱船、推车、塔塔火、秋千等。贯家堡还有个传统项目灯山山,用糕面捏成灯盏盏,堆成一层一层,像山一样,灯盏盏里面倒上麻油点燃,热闹喜庆。社坛还会准备一些泥捏的小人,有求子的就会偷上小泥人回家。

村里有新婚的,社坛便组织敲锣打鼓送去一盏灯笼,以示祝福,新娘子会从窗户把灯笼接进屋内,给送来灯笼的队伍一些喜钱。

贯家堡村靠近祁县,村里流行祁太秧歌。农闲时就有人组织秧歌班子唱秧歌,演出的剧目很多,如《踢银灯》《大吃醋》《换碗》等。主要演员有张宏、郭和尚、王三汉、张续柱、郭珍、武双林、陈照章等。

当地流传着:“祁县夏堡文水贯家堡,交城段村清源的孟封。”这些村练拳的人多,在外面有个厉害的名声,一般村惹不起。民国期间,贯家堡有个十里八村很有名的孟姓拳师,人称马林师父,曾在外当过保镖,主要以小洪拳为主。小洪拳的步型有并步、弓步、马步、蹲步、虚步等,基本上安排了各家拳术的常见步型;手型有掌、拳、五花抓;手法有推掌、抢手、扳手、砍手、掠手、拦手、撩手、抓苗头手;拳法有冲拳、劈拳、撩拳、砸拳、侧拳等;足法有踩脚、泼脚、勾脚;腿法有踢、弹、跳;身法有转身、缩身等;眼法有盯、迷、暴、瞪等,构成了完整的手、足、身、眼、步法,形成了一套系统的理法合一的攻防技术。马林师父融会贯通,徒弟众多。村里还有一位拳师李腊成,以形意拳出名。

抗战号角在吹响

贯家堡村东临汾河,战略位置非常重要,村里东到汾河岸,西到保贤村都挖有隐蔽战壕。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的村公所就设在村西关帝庙内。1939年,县抗联主任韩汝芳在贯家堡进行建党工作,发展武人镜、孟志让、孟庆扬、孔祥仁、张铁柱、武培列六名党员,同年成立了秘密党小组,武人镜担任组长。1940年后,日军大举进攻解放区,斗争形势更加严峻,村里党员上西山隐蔽。

1943年,共产党员李宝荣以副村长作掩护,进行抗日活动,群众抗日情绪高涨,民兵也很活跃。民兵在党员武茂功家中挖了暗室,掩护八路军在这里开会。在村西北有个麻家堡的优贡坟地,离贯家堡村很近,这里有座砖券空墓穴,成了八路军秘密开会的地方。一次民兵孟栓明提着一罐子饭菜从村里出发给在墓穴开会的八路军送饭,突然发现村口有日伪军活动。孟栓明马上把饭罐隐藏起来,向墓穴相反的方向撤退,并开了一枪。听到枪声,开会的八路军安全撤退了,孟栓明也安全撤离了村庄。

1945年县工委和县对敌斗争委员会研究决定进行一次西社抢粮行动。2月27日,八路军赶天黑去了杨乐堡村,布置好各村动员的群众,准备的车辆。当天晚上,部队进了西社村,在护城沟边放下土袋子作掩体,和钟鼓楼上的日伪军开战。抢粮的群众到仓库院,用石头砸开仓库门,一夜之间夺回被敌人抢走围积在西社据点的60多万斤粮食。贯家堡抗日村长武焕藻和村里的民兵参加了抢粮行动。这次大规模行动,对敌人震动很大。驻文水日伪军联合交城日伪军疯狂向文水三区所属村庄进行报复扫荡。

3月1日,敌人在孟家庄打死三区区长贾石亭后,带队进了贯家堡,胁迫群众集中起来,追问谁家跟着八路军抢了粮食。群众异口同声,都说没有去。敌人挨家挨户搜查,群众早把粮食和印有“米”字粮袋埋藏好了,敌人连一家都没有搜到。穷凶极恶的日寇用刺刀对准村长武焕藻的胸膛,逼他供出抢粮的群众。武焕藻一口咬定全村没有一个人去抢粮。恼着成怒的日寇将刺刀刺入武焕藻胸膛,武焕藻壮烈牺牲。日伪军撤走后,群众含泪把武焕藻遗体掩埋。大家感慨地说:“是武村长用生命救了我们全村人。”

一家出了三英烈

抗日战争初期,李宝荣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先后担任村党支部书记和农会秘书、八区党委组织委员。他积极领导贫苦农民开展减租减息,反奸反霸斗争。妻子韩桂英也经常提着篮子,以走亲戚为掩护,到日寇据点信贤村侦察敌情。

解放战争时期,李宝荣积极协助县抗联在该村举办干部训练班,刘胡兰曾在贯家堡妇女训练班参加学习,听取他在培训中讲述对敌斗争情况。1946年贯家堡成立了党支部,李宝荣任第一任党支部书记,组织委员武茂功,宣传委员张宏。1947年夏天,文水平川形势恶化,阎军到处抓捕共产党人,李宝荣不顾年老腿瘸的艰难,依然化装成小商贩,坚持平川斗争。1948年1月11日,因叛徒告密,阎军把李宝荣包围在祁县丰固村,在无法脱身的情况下,为保守党的秘密,他毅然投井殉难。

李宝荣的儿子李明则是游击队员,1947年底,阎锡山推行“三自传讯”的血腥暴政,李明则不顾风寒,昼伏夜出,坚持斗争。一次阎匪军进村抢粮,李明则和他的游击小组,用从公安队伍借的掷弹筒,向村里发炮,吓得敌人丢下粮食和耕牛仓惶逃跑。得知父亲牺牲的消息后,擦干眼泪偷偷回到村里,他叮嘱母亲说:“妈,我在外边活动豁出去和敌人拼了。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万一被敌人抓住,可不能乱咬同志。那样对不起党,也对不起我死去的爹。”还没等儿子说完,韩桂英坚决地说:“快去干你的,妈绝对不是那种怕死的人。”李明则因昼伏夜出,露宿野地受凉,得了伤寒病。母亲把他藏在共产党员武茂功家的一个空院里,不料第二天就遭到阎军包围。李明则拖着极度虚弱的身体爬到院里,使尽全身力气将手榴弹投向房上的敌人,终因身疲力尽,手榴弹未能投到房上就在院里爆炸。疯狂的敌人向他扑来,紧急关头,李明则把五岁的妹妹李秀莲推出院门,拉响最后一颗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牺牲时他年仅18岁。妹妹李秀莲脱险后,人们发现她身上夹袄里还残留着弹片。

1948年5月9日,就在李明则牺牲当日,阎军包围韩桂英家。强忍着丈夫、儿子牺牲的悲痛,韩桂英临危不惧,以死拒敌。她抱着宁死不投降的决心,一头栽进水缸。敌人把她拖出,追问村里共产党组织情况,她毫不吐口,从容应对,让敌人一无所得。最后,悲壮牺牲。

阎军把武茂功抓到据点南胡村,六天六夜的审问,双腿被打断,武茂功依然坚贞不屈。阎军无计可施,把他用小推车送回贯家堡,最后一次拷问时,仍然什么都不讲,被敌人乱棍打死。

祥元嫂与妇训班

战争年代,位于汾河西岸贯家堡村的祥元嫂很有名,被称为“汾河客栈”祥元嫂。她的家是八路军干部来往于汾河两岸的秘密“客栈”。这里曾办过县妇女干部训练班,刘胡兰就在训练班学习,并住在祥元嫂家。祥元嫂大名张秀莲,丈夫叫石样元。两口子都在抗日战争时期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石祥元在村农协会工作。当时,汾河东岸也有文水管辖的10个村庄,县区干部在汾河两岸活动频繁。贯家堡村子大,基础好,祥元嫂家又住在离汾河不到一里地的村边东稍。这里便于联络、隐蔽和撤离,自然成为分区和县区干部落脚的“客栈”。其时,县区干部胡宗贤、刘子清、韩汝范、李光清、吕雪梅等都是她家的“常客”。因此,1945年10月,县妇女干部训练班就选择在祥元嫂家和胡同里的紧邻家。

祥元嫂家并不宽裕,一家人靠在汾河岸边租种点薄地为生。在村支书、农会主席李宝荣的影响下,夫妇二人先后秘密入党。妇训班刚开始,刘胡兰的父亲刘谨谦用独轮车推着奶奶石三奴找到了贯家堡石祥元家,要带胡兰回家。刘胡兰急忙藏了起来,他要参加妇女培训会。负责培训班的县妇女部长吕雪梅,给胡兰的奶奶做了半天工作,培训结束后保证把刘胡兰安全送到老人家身边,石三奴终于被说服了。在妇训班快结束时,吕雪梅安排学员访贫问苦,刘胡兰联系祥元嫂,给她讲穷人翻身闹革命的道理,祥元嫂消除顾虑,更加坚定了革命的信念。

在刘胡兰牺牲后的日子,阎军大肆抓捕共产党嫌疑,制造白色恐怖。祥元嫂夫妇被抓到县城,遭重刑拷打。后经秘密活动,将祥元嫂丈夫赎出,但祥元嫂依然被关押,饱受折磨。在狱中,她患了重伤寒病,生命垂危,奄奄一息。阎匪怕传染,才将她当尸首拖出城外。幸有同狱关押后放回的宜儿村好心妇女获知,雇人用毛驴把祥元嫂驼到西庄熟人家,后辗转送回到贯家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