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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战斗岁月

2018年05月09日 11:39:01 作者:闫恩俊 来源:吕梁新闻网 编辑:蔡晓霞

家父闫玉如(又名闫子荣)的青春是在战争岁月中度过的。从1946年16岁参加地方武装(民兵战斗队),到1949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再到1952年赴朝抗美,直到1955年回国后脱下军装。父亲给我们回忆他的青春岁月时,脸上总是流露着无比的自豪,他忘不了曾经经历的那段血与火的战斗岁月啊!现在,在父亲仙逝三年以后我们回忆父亲的战斗岁月时,也感到非常自豪和骄傲!

父亲1930年9月21日(农历7月29日)出生于距汾阳城西北5公里的上张家庄村。父亲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正值二十世纪三十至四十年代中期,那时中国内忧外患,先是国内蒋介石的国民党军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红军残酷征剿,迫使工农红军进行万里长征;既是1937年7月7日爆发“芦沟桥事变”,日军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虽然尚在童年的父亲不懂这些,但对1938年农历正月二十发生的距我们村仅有十余里远近的“坡头惨案”,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就在那一天,日本鬼子五六百人,涌进坡头村,逢门即入,见人就杀,共杀49人(包括晋军一名溃兵),其状惨不忍睹。当时,该村驻扎着在日军进攻面前溃退下来的沟子军(即阎锡山的晋军)的一排骑兵,他们对老百姓敲诈勒索,对日本鬼子却怕得要死,他们发现日军进村后,仅由哨兵胡乱放了两枪就仓皇而逃。这一惨案,最先震惊了周遭邻村。父亲常听大人们念叨坡头惨案,在他心底里记住了侵略者的惨无人道,记住了沟子军的软弱可恶。这一时期,在汾阳边山一带的抗日民兵组织也发展起来,他们的抗日故事也是大人们所津津乐道的。而在汾阳更大的范围内,晋绥军民的“吕梁三捷”、“裴会镇大战”、“血战大营盘(位于向阳镇)”、“巧袭协和堡”等等,更在百姓们中间传诵的绘声绘色。这些,父亲也都记在了心里,他暗暗发誓,长大后要当兵去,拿起枪杆子杀日本鬼子和沟子军。

1946年二三月的一天,活跃在汾阳边山一带的民兵来到我们村,已经年满16岁的父亲不顾大人的阻拦,毅然跟着这支民兵战斗队走了。这支队伍就是由大队长雷有春领导的六区民兵战斗队。这时,日军已经投降,六区民兵战斗队根据上级指示,解放了被日军盘据多年的协和堡,并驻守保卫。距我们村仅有3里地的协和堡,位于汾阳县城西北4公里处,相对高度85米,海拔高度820米,村舍为制高点,三面为深谷,自古以来为军事要地。1946年6月24日晚,驻汾阎军为了达到控制要塞、向我解放区步步进逼的目的,向协和堡发起进攻。六区民兵和部分四区民兵80余人在大队长雷有春指挥下,一阵手榴弹炸死阎军10余名,打退了阎军第一次进攻。此后,阎军在重炮掩护下,投入整团整营兵力,连续发起16次冲锋,均被民兵击退,民兵阵地岿然不动。25日下午,阎军师长刘效增到田村亲自督战。黄昏时,民兵为保存实力,减少伤亡,主动撤出战斗。六、四区民兵阻击10倍于己的阎军达一天之久,以牺牲2人、负伤10人的代价消灭阎军120余人的战绩,成为解放战争中晋绥民兵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典型战例之一,先后被《晋绥民兵》、《晋绥日报》专题报道。父亲加入民兵队伍不久,就参加了这次激烈的战斗。父亲说,通过这次战斗,他学会了一些士兵的战斗技能。之后,父亲就成为六区民兵战斗队的一名“老”兵了。他与战友们在大队长的带领下,转战于汾阳六区境内,有时也配合其他区的民兵战斗队到其他地方遂行战斗任务。

民兵行军作战,风餐露宿,环境恶劣,生活艰苦,父亲在当民兵的岁月里吃了不少苦头。有一段时间,父亲身患疥疮,生命奄奄一息,民兵领导无奈把他托付给褚家沟村一名绰号叫“一心公”的妇女看护。父亲在昏迷睡梦之时常常喊“妈”“妈”。“一心公”大妈为了减轻父亲对妈妈的思念和病痛的折磨,亲切地答应着父亲的呼喊。从此,父亲成为“一心公”大妈的干儿子。期间,父亲的病危被误传为病死,传到了他的亲妈妈、我的奶奶耳朵里。我的奶奶连续多天在街头呼天呛地地痛哭。也许是母亲的亲情和“一心公”大妈的慈母般的爱心,感动了医圣华佗,终于为父亲驱除了病魔,让父亲健康归队。

在蒋介石发动全面内战、敌我军事对峙的严峻形势下当兵是很危险的。父亲的生命时刻在裤腰带上挂着,他的父母亲我的爷爷奶奶也为他的安全提心吊胆着。1947年,爷爷在万般的担心受怕中病逝,父亲听到消息后回家奔丧。也许是巧合吧,父亲回家不一会儿,敌人就扑来了,父亲急中生智藏在了爷爷的灵堂后边。敌人进到停放灵柩的房间后,见放着装死人的棺材,即退了出来。敌人走出院子后,父亲不敢在家中久留,他爬上窑顶纵身跳了下去(当时,我们家窑洞山墙外就是村外了),大踏步追赶他的战友去了。

父亲说,他在当民兵时还参加了汾孝战役。1947年1月,陈赓纵队和王震纵队在中央军委部署指挥下,发起了汾孝战役。汾孝战役解放了孝义、灵石等县城及汾孝地区广大农村,使晋西南与晋西北地区连成一片。在汾孝战役期间,汾阳县的民兵根据中共汾阳县委、民主政府的命令参加了外围阻击战。

1947年3月,汾阳县委在各区战斗队的基础上组建县大队。县大队下设3个中队。父亲所在中队由六区战斗队组成。雷有春任中队长。

1947年冬,阎锡山当局推行惨无人道的“三自传训”(即自清、自卫、自治)的暴政,汾阳城乡陷于一片白色恐怖中。然而,这一反动政策并没有吓倒汾阳军民,城乡居民求解放的愿望更加强烈了,民兵战斗队的作战激情更加旺盛了;这一反动政策也没有能挽救阎军及其反动政权失败的命运。到1948年6、7月,阎军在晋中战役中面临全面崩溃之势。7月11日夜,驻汾阳县城的阎军弃城而逃。7月12日,汾阳县城宣告解放。当天,父亲所在的汾阳县六区民兵首先于上午8时进城,受到了城内居民的热烈欢迎。

汾阳解放后,汾阳县民兵大队改编为独立营,立即奔赴太原参加了解放太原的战斗。汾阳民兵及独立营,都在晋绥军区辖下,所以他们是大名鼎鼎的“贺龙军”的组成部分。

1949年4月25日,太原解放,父亲所在部队划归第一野战军第一兵团第一军,西渡黄河转战陕甘宁青,为解放大西北浴血奋战,立下了赫赫战功。

1949年2月,根据中央军委命令,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野战军改称第一野战军。第一野战军辖第一、第二兵团,太原解放后,华北野战军十八、十九兵团划归第一野战军。第一兵团司令员兼政委是王震,所以第一兵团号称“王震兵团”。第一兵团下辖第一、第二和第七军。第一军军长贺炳炎、政委廖汉生。有人称第一军为“天下第一军”,贺炳炎号称“天下第一军”军长。第一军下辖1、2、3师,第二师师长王尚荣(后为王绍南)、政委颜金生。第二师下辖三个团,即4、5、6团。

父亲先是“贺龙军”的一名战士,太原解放后又参加到著名的“王震兵团”和“天下第一军”,在第一军第二师第五团当战士。

父亲所在部队千里进军大西北,于1949年7月初到达指定位置。经过短暂休整,即根据第一野战军总部命令投入扶眉战役。7月10日,我军向扶眉地区的国民党军发起了全线猛烈攻击。1兵团1军和2军作为主攻部队由渭河南岸沿西安至益门公路及秦岭北麓向西钳击敌人,自户县向周至、眉县攻击前进,策应渭河以北部队作战。11日18时,1军2师取道周至,占领油房堡、梁家堡,从敌据点间狭窄水网地带公式入防御纵深横曲镇,切断了敌76军24师与90军53师的联系。12日15时,我军乘敌处于动摇混乱之际发起总攻。至14日3时,扶眉战役胜利结束。这场西北战场上空前规模的围歼战,彻底打垮了胡宗南妄想抵抗的决心,一举歼敌4个军部8个师共4.4万余人,其中1兵团歼敌就近2万人。

扶眉战役结束后,父亲所在部队奉野战军首长命令,实施了陇东追击战。王震率1兵团3个军沿宝(鸡)天(水)公路前进,7月26日解放陇县,直逼陇东要隘固关镇,并在此与马家军的精锐部队展开了一场恶战。7月28日晨,1军奉命向扼守陇东要隘固关之青马129军骑兵14旅发起攻击。经过激烈战斗,10时占领固关附近据点及其两侧高地。守敌狼狈溃逃,在固关以西三桥子以南地区又被我军歼灭大部。父亲说,固关战斗十分残酷,到战斗结束时,固关河都被染成了红色。8月4日,1军解放秦安。至8月10日,陇东追击战胜利结束。据《中国雄师——第一野战军》记载,这次千里大追击,一野各部队先后解放县城20余座,共毙伤敌2500余人,俘敌副旅长以下官兵近6000人,起义2000人,投诚1300人,共歼敌1.2万人。这一仗,造成进军兰州、西宁和银川各个歼敌的有利态势。

陇东追击战还没有结束,8月4日,第一野战军司令员彭德怀就发布了进击兰州的命令。父亲所在第一兵团根据野战军总部要求,于8月11日从秦安出发,开始向临夏进军。从这时起,父亲所在的第二师担任一军的前卫。兰州战役打响后,第二师于23日从临夏进抵永靖,分驻县城附近和黄河南岸村庄。1兵团主力连克康乐、宁定、和政、永靖,歼灭青马新编骑兵军、骑兵1旅大部、骑兵3旅一部,使兰州守敌右翼安全和青马老巢西宁受到严重威胁,有力地配合了主力攻克兰州作战。

8月26日,我野战军主力攻克兰州。野战军和兵团首长命令第一军按计划由永靖北渡黄河,与由循化渡河的第二军协同,进军青海,夺取西宁。第二师担任军前卫,父亲所在第五团作为先头团,28日拂晓前,在师炮兵和第六团的支援下,乘坐皮筏和木排强渡黄河,击退北岸两个连的守敌,而后掩护后续部队过河。第二师渡河以后,经马营、古鄯,对西逃之敌以战斗的姿态追击前进。9月3日,第二师进到古鄯,接到师骑兵先遣侦察队报告,西宁守敌已经溃散,马步芳、马继援等乘飞机南逃,西宁各界正在维持社会秩序,准备欢迎解放军。第二师即以急行军向西宁挺进。9月5日,第五团一天一夜前进150多里。6日拂晓至上午,全团于平戎驿(今平安驿)乘西宁各界代表派出欢迎我军的汽车,分四批进入西宁。父亲说,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坐汽车,感觉哪个美呀。特别是从陇东追击到占领西宁、解放青海,历经40多天的行军作战,行程1200多公里,官兵们个个都疲惫之极,在这种情况下,能坐着汽车进城,那是多么享受、多么荣耀啊。

第五团进城后,接替了军骑兵先遣侦察队的防务。1949年底到1951年底,根据野战军前委会议决定,父亲所在1军留在了青海,担负彻底肃清马步芳残余、摧毁反动统治和建设新青海的任务。

父亲参军后作战勇敢,进步很快,受到上级首长多次表扬。他被任命为班长,并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无产阶级的一名先锋战士。

1952年10月,父亲所在的原第一野战军第一军与第三军合并编为陆军第一军,下辖第一师、第二师(第三军第八师与第一军第二师合编)和第七师。父亲所在的第二师第五团改编为师属炮兵团。12月,改编后的第一军奉中央军委命令,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先后隶属第19兵团、志愿军总部。这时,抗美援朝大规模的五次战役已经相继结束,朝鲜战场进入防敌登陆、以战促和阶段。因此,父亲所在的第二师入朝后即配属第64军执行西海岸抗登陆任务。据《决战朝鲜》(李峰著,湖北长江出版集团、长江文艺出版社)一书记载,从1952年末到1953年春,中朝军队在美军可能登陆的东西海岸设置了纵深10公里的两道防御带,此外还有堑壕、交通壕3100余公里和不计其数的火力点和掩体。面对如此强大的防御体系,美国人没敢妄动半步。据《彭德怀传》记载,在中朝方面完成反登陆部署的情况下,1953年4月26日,中朝、美韩双方恢复了中断6个月的停战谈判。但敌人是不甘心失败的,在谈判中,双方依然对以往有分歧的战俘问题达不成一致协议。同时,美方正马不停蹄地训练大量韩军新兵,做长期战争的准备,特别是美国傀儡李承晚,还在高叫“反对任何妥协”、“进军鸭绿江”、“单独打下去”等好战口号,甚至南韩政府谈判代表竟单独退出了谈判。为了教训李承晚之流,将美方的诚意打出来,志愿军方面遂决定选择合适的目标发起一次规模较大的反击战。因此,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人民军配合下,于1953年5月13日至7月27日,在“三八线”附近地区,对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及其指挥的南朝鲜(韩国)军进行反击作战。这是志愿军转入阵地战后进行的规模最大的攻势行动。在第一阶段的战斗中,志愿军炮兵部队把大量的炮弹砸向了敌人,真正打出了中国炮兵部队的威风,有力地配合了地面部队的进攻。美国人被打得同意了中朝方的全部条件,朝鲜停战谈判达成协议。但李承晚不识好歹,他公开拒绝停战条款。中国军队决定再次给他教训。从而展开了第二阶段的战斗。《决战朝鲜》一书这样描述第二阶段战斗的一些细节:“七月十三日夜九时,浓云低垂,天地间一片昏暗,天气闷热得让人窒息。中国军队一千零九十四门火炮在一片沉寂中突然齐声怒吼。东起北汉江,西至下甘岭,几十里的敌军阵地上浓烟滚滚,铅色的阴云被映成一片紫红。短短的二十八分内,一千九百吨炮弹被倾泻到南韩首都师、三师、六师、八师阵地上。”“这是中国军队在抗美援朝中规模最大的一次炮击,也是中国军队第一次占据了战役地面火力优势。”之后,中国五个军的陆军部队向金城地区的四个南韩师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猛攻。至此,1953年夏季反击作战取得了辉煌胜利。7月27日,朝鲜停战协定正式签署。中朝人民和军队赢得了胜利、赢得了和平。

据有关资料指出,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有36.6万名中国将士伤亡,其中临阵战死11.4万人,重伤而死2.1万人,病死者1.3万人,另有2.1万人在战俘营受尽折磨,还永远失踪了4千……而中国军队歼敌70余万人。以如此劣势装备打出这等战绩,这是世界战争史上的奇迹!

父亲是这场战争的幸存者之一!也为创造这一奇迹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停战后,父亲参加了朝鲜经济恢复和建设,维护停战协定。1955年从朝鲜回国,光荣复员,回到家乡,投身到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伟大斗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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