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泉沟自然保护区早已闻名,但一直未能一睹其胜景,尽管离县城并不远。
对于庞泉沟的印象,开始时是在朋友们的言语中,再后来就是搞摄影朋友们的作品中,若说到真正亲临其境,还是前段时间的四县采风活动。
这次采风活动,选在十月中旬,因而取名重彩金秋,这也是多年以来难得的一次活动。我们一行三十人乘一辆旅行车向庞泉沟驶去。去庞泉沟是我们这次采风活动的第二站。前一天经文峪河水库南边的省级公路进山,在三道川逗留一日后,转入二道川。二道川的尽头就是庞泉沟,路过庞泉沟是去到方山县的捷径。
金秋,毕竟是金秋,的确如重彩染就。只要你没有失去对色彩的感觉,当从车窗看到两旁景致时,你不得不为之惊叹。沿途波浪起伏的山坡早已不是光秃的外形了,也不是夏季里一片单调的翠绿了,它着了五彩的盛装,那么娇媚,那么可人。那层层叠叠的树,经过几个月的成长,好像都变了,都在努力地展现着自己的容颜。看,有的深黄,有的淡黄,有的橘黄,有的金黄,有的赤红,有的深赭,有的还保持青翠的深绿……这样丰富的色彩,让多年调朱弄粉的画家们都有些无措。这色彩怎样来调呢?
沿途的景色是那么美,然而都匆匆地过去了,由于视线遥远,就连沟中似一个个颜色小点的牛羊都无暇顾及,只任它散在于一掠而过的斑斓的彩带中,消失了。
如果说一路上引起人们注意的是惹眼的秋色,那么真正身临庞泉沟时,给你的就是触觉、视觉、听觉、嗅觉的总体感受。
当车过了庞泉沟标志牌,没过多时,气温就降了下来。一股飕飕的冷气扑面而来,人们不由得打一个寒噤。向四围看,那树已不是路上看到的矮矮的散见的不成材的树了,而是株株参天,遮天蔽日。色彩也与路上远观大有不同,那杉树的叶子仍旧绿着,落叶松却现了红色,而杨树叶竟是黄灿灿一点一点粘在了树枝上。那更令人可爱的桦树,叶子早已全落了,但树杆却有一种异样的表现,横纹的桦皮,有的卷了起来。在那些纵势发展的树林中,这种横向的树纹,简直就是一种点缀,让人感觉那么特别。而当你透过这些树向纵深观望时,却又是一种幽深的感觉,倍感深邃与神秘。这时,你如果细细地听,小溪潺潺的流水声,风吹动树叶的哗哗声,便会传入你的耳鼓。你若再做几次深呼吸,便又可闻到清香的草木气息。有松树的香气,有杉树、杨树的气息,还有树根下面湿湿的腐质的泥土气息……这哪是人工建成的公园可比的呢?这种原生态的生存环境,直给人以一种久违的感动,原来人是完全可以抛弃现代化的牢笼,而接受大自然怀抱的亲昵的。
同行的朋友们拿起相机,找猴子合影。有人劝道,别惹这猴子,它会抢你的相机的,抢到手就会摔在地上,这种事以前曾发生过。于是大家都把机相攥得紧紧的。
我们几个画画的朋友没顾上看猴子,拿出画夹画了起来。
最引我注意的是一株云杉,因为我对它的高大惊叹不已。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这次亲眼所见,感觉它是那么高,那么大,高得都接上了云天。而向两旁伸展出的树枝,又是那么精巧,一层一层,有条不紊,直直地伸向四周。树冠下边稍大,至顶渐小,形成一塔形。它与周围的杨树、落叶松相比,那完全就是老大的气派。如果你要构图作画,它一定就是主树,其他的树种只可当作陪衬,只可被它左扶右携,遮挡掩映。这样挺拔的气概,拿什么来比喻呢?我想了好久,想不出来,只让画笔在纸上不停地动着,用简练的笔调画下了它的外形。顶着天边,伸出地边,整整占据了一页画纸。
在我的散文中,我曾多次提到树。这都源于我对树的喜爱。我觉得许许多多以各种姿态生长在种种环境中的树,就是社会上各类人的写照。田野中平凡的杨柳树,它们质朴如农民;果园中有依有靠的桃李树,它们丰盈如妇女;而园林中惹人喜爱的梅树花树,它们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不管怎样,它们都占据着一定的社会地位,默默地生存着,先不说是优裕还是艰苦。而野生在原始森林中挺拔高耸直入云端的杉树,又是一种怎样的地位呢?谁来给它们定位?它们独异于那些树的气度与品格,又将得到人们怎样的评价呢?它们的坚韧,是这凌厉寒风造就的吗?它们的高大,是这大自然浩大之气长养的吗?它们从容伸展枝条的神态,是与其共生共长的同类在这原始生存环境中共同锤炼成的吗?我似乎找到了为什么伟人成其为伟人的理由。
我停下画笔,凝神仰望这杉树,头脑中却现出了记忆中的许多其它树。觉得它们的存在是否太过柔弱了,它们的生存是否太过安逸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古训,令我的心中一阵惊悸。究竟这现代文明对人类而言是进步还是退化呢?
一个小时的参观时间已到了,领队组织人们上车。我也合上速写本登上了汽车,然而那杉树的影子却印在了大脑中,久久不散。我在想,它将给我的人生怎样的启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