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树亮
34 太原贺雨亭居室 内 日
贺秀英紧咬着牙齿走进门来,“扑通”跪倒在父母亲面前:“妈,爹,我要出去找共产党,为我的两个哥哥报仇,杀尽这些民族败类,请原谅女儿不在你们身边尽孝!”
贺雨亭刚毅地:“有种,不愧是咱贺家的血脉!”
阎珊新一把抱住女儿:“我的孩子,你还小。”
贺秀英:“妈妈,我……”
阎珊新:“十个指头个个连着妈的心,妈疼你,妈舍不得让你走呀,我的好女儿!”
贺秀英连连磕头:“原谅不孝女儿吧,孩儿恨死了这个坏世道,杀不尽这帮害人精,改换不了天地,恕孩儿不回还!原谅女儿吧,我可爱的妈妈、爹爹!”
父母、女儿三个人都哭成了泪人。
35 太原高空 外 日
天高云淡,一群大雁排着队鸣叫着向南飞。
36 太原贺雨亭居室 内 日
室内不断地传来大雁南飞“咕咕”的叫声。躺在床上的阎珊新抚摸着贺昌的衣帽。
(幻入)
柳林贺宅炕头 内 夜
油灯下,贺昌对坐在身旁的小妹妹:“睡去吧,哥明天不走了。”
“我不睡,我怕你走,我还要听你讲故事哩!”贺秀英边说边点瞌睡。
柳林贺宅炕头 内 夜
阎珊新在油灯下缝衣服,贺昌坐在身边:“儿去了一中,在学识上肯定很快会有大提高的,妈妈过些时去太原了,儿会滔滔不绝地给您讲许多新学问、新革命道理,给您一个惊喜!”
(幻出)
阎珊新的眼里又流出了热泪。她擦擦泪问丈夫:“今天这天气真冷,秀英不知她现在到了哪里,她还那么小!”
贺雨亭:“你放心,既然她敢出去,她就有法子生活。闹革命嘛,哪能有不吃苦的!他哥哥已经献身了,她吃点苦算得了什么?”说着也潸然泪下。
37 北京大学高君宇居室 内 夜
高君宇穿一件长袍,面容瘦削,头发蓬松,不时地咳嗽着,正伏案疾书。
突然,只穿一身单衣,显然有些受寒的贺昌推门走进来。
高君宇站起身来惊喜地:“你没有死?我的小老弟,我这不是在梦中吧?”
贺昌:“我刚有了新的生命,怎么会死呢?”
“这就好,这就好!快来坐!”高君宇说着急忙给贺昌让座。
贺昌坐了下来:“太原出走后,我一直在上海大学学习。现在团中央又派我来平、津一带从事工运。这里许多工作等着我去做,我更不敢死了。”
高君宇:“有了新的生命?有儿子了?”
贺昌笑着:“哪里,哪里,没有结婚怎么能有儿子!”
高君宇:“那……”
贺昌:“我不是由团转党还不到一周年吗?这是最宝贵的生命——政治生命!”
高君宇:“太对了!你有了新的生命,党也要有新的生机了。知道了吧,孙中山先生在咱们党的帮助下,正在筹划改组国民党,国共合作共同进行反帝反封建革命的局面很快就要形成了!”
贺昌:“整个的形势在迅速地发展着,可山西的革命力量还很弱小,加之阎锡山的摧残压制又很残酷,步子相对而言要慢得多!”
高君宇:“是啊,我也正在为山西的现状发愁!”
贺昌:“咱们无论如何得让山西的革命斗争迅速发展起来。”
高君宇:“是!”
贺昌:“为此,我看现在首要的工作应该是恢复山西《平民》周刊。”
高君宇:“这个刊物,过去一直很受群众欢迎。”
贺昌:“现在能复刊那作用可就大了!”
高君宇:“我也一直在想,在太原不好搞,可以先在这里复刊,然后通过进步铁路工人秘密运回山西发行,可一直太忙没能实现。”
贺昌高兴地:“我协助你!”
高君宇:“好,你来了就好,咱们一起搞。”
贺昌:“可这得一大笔钱呀!”
高君宇连连咳嗽:“是,是,咱们是太缺钱了!”
38 太原贺雨亭居室 内 夜
睡着的阎珊新推一把身边的贺雨亭:“雨亭,快,庵儿他急需钱!”
贺雨亭翻转身来:“怎么,庵儿怎么?”
阎珊新:“天亮了,咱们赶快买些冥币什么的给孩子烧下去,庵儿他急需衣服食物急需钱!”
贺雨亭:“什么,你怎么知道他急需钱?”
阎珊新:“孩子给我托梦了,说他……”
(幻入)
寒风呼呼地吹着的原野上,贺昌穿一身血迹斑斑的单衣,面黄肌瘦,神情疲惫地走近他妈凄苦地:“妈,我冷,我饿,我没钱花!”
阎珊新欣喜地:“哎呀,我的孩子,妈可找到你了,说着一扑上去要抱儿子,儿子却不见了……”
(幻出)
贺雨亭急忙翻身起床:“是这样,我就去买,我就去买!”
39 太原郊区荒野 外 日
天苍苍,野茫茫,寒风瑟瑟地吹着。干枯的稻草发出“吱吱”的响声。
贺雨亭扶着阎珊新一步步走来蹲下,在草地上画了一个小圆圈,在圈里点了三炷香。
阎珊新哽咽着:“庵儿呀,快来享用吧,妈给你带来好吃的了!”说着把带来的苹果、点心什么的往下掐。
贺雨亭:“还有衣服,还有钱。这么多的衣服,这么多的钱。”说着把纸衣、纸帽、纸钱点着火烧。
阎珊新边掐边悲伤地:“庵儿呀,你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好活了一天,快来好好吃上顿饱饭,穿上身好衣服吧!我的儿呀,你在哪里,你快来妈跟前吧!”
贺雨亭:“我儿你活着的时候,爹常教你省吃俭用,教你吃苦耐劳,让我儿吃了许多的苦头,爹对不起你,爹后悔呀,我的儿呀……”
夫妇二人说着放声大哭起来。寒风撩抖着阎珊新凌乱的头发,也拔弄着贺雨亭朴素的衣角。
40 山西省立一中李毓棠宿舍 内 日
刘廷英拿着一本山西《平民》周刊走进来欣喜地:“咱们的《平民》周刊在北平复刊了,你们看!”说着打开《平民》周刊念起来:“复刊宣言:《平民》这次复活之后,丝毫不改变从来之态度,仍抱定为我晋民奋斗之宗旨……”
41 太原贺雨亭居室 内 日
睡在床上的阎珊新紧紧地握着贺雨亭的手:“雨亭,我受不了啦,我想死!”
贺雨亭:“你怎么能说这话,当初孩子闹革命咱们也都是支持着他的呀,难道你就一点也没有考虑到可能发生这种后果,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吗?”
阎珊新:“我总觉得咱们这么好的孩子他不应该……”说着又哭起来。
贺雨亭掏出手帕为妻子擦擦泪:“坚强些,你是个坚强的人,我想你是一定能够坚持住的!”说着自己也潸然泪下。
阎珊新:“像咱们这样坚强的人都挺不住,历史上无数为国献身的优秀儿女,你说他们的父母、妻儿、兄妹又是怎么样熬过来的?”
贺雨亭:“是啊,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哪个人不是他父母心头的一块肉,他们的父母和咱们是一样的痛苦呀!可那没法,没有人献身,社会就不能进步!”
阎珊新:“你说,从古到今,咱们中华民族为国捐躯的优秀儿女能有多少?”
贺雨亭:“哪能说得清楚!咱们中华民族是富有牺牲精神的伟大民族,每当国家有了灾难,无数优秀儿女都会挺身而出。为国献身的有名的、无名的,那多得没法计数!”
阎珊新:“咱们的民族太伟大了!”
贺雨亭:“是啊,仅这一点也足以使咱们每一个炎黄子孙引以为自豪啊!”
阎珊新:“那你说别人家的孩子该献身,咱们家的难道就不应该?”
贺雨亭:“对了,就应该这样想,你终于是想开了!”
阎珊新:“咱们的孩子不管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他们的奋斗都是光荣的。”
贺雨亭:“是的!”
阎珊新:“儿子为咱们中华民族的美好前景而死,他死得值。”
贺雨亭:“对了,你这可是说对了!”
阎珊新:“咱们应该为有这样的好儿女而高兴!”
贺雨亭:“是啊,咱们应该庆幸才对!”
阎珊新:“再说儿子虽然死了,可灵魂是不会死的,人们不是常说娘叫千里远吗,不管千里万里,咱们叫一声他就会听到,烧下的钱物他自然会享用的。”
贺雨亭:“那么多好吃的、好穿的,那么多钱,够他享用的了。”
42 北大印刷厂内 内 日
贺昌与高君宇在排字架旁忙碌地排着版。
高君宇:“够了,咱们自己动手来排版,这经费就足够了。”
贺昌:“可我不能一直帮你了呀,我奉调要前往安源工人俱乐部工作了。”
高君宇边咳嗽边说:“去吧,那是个好地方。”
贺昌:“我也听说了。”
高君宇:“我早在一九一五年就从《明耻篇》这本书里知道了这个地方,是国内的第一大矿、中国的小上海。”
贺昌:“据说在外国留学的学生们对外国人说老家湖南、江西的任何一县他们都不知道,可一提萍乡煤矿,他们就会马上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世界第一流的大煤矿啊!”
高君宇:“是!是世界上第一流的大煤矿!”
贺昌豪情满怀地:“但愿这世界第一流的大煤矿能燃烧起世界第一流的革命之火!”
43 太原贺雨亭居室 内 日
睡在床上的阎珊新继续说:“至于秀英,咱贺家祖辈积德,老天是不会再让她有什么不测的了。”
贺雨亭:“是,她不会再有什么不测了,你应该放心。”
阎珊新:“所以咱们应该坚强地生活下去。”
贺雨亭:“你劝我,那你为什么不能坚强起来呢?”
突然,李毓棠、刘廷英等人跑进来兴高采烈地:“贺昌没有死,伯伯大娘,你们看,这里有贺昌最近发表的文章!”
刘廷英紧接着打开山西《平民》周刊中《山西的学生运动》一文:“你看,这不是贺昌的署名吗?”
李毓棠指着该文:“贺昌在文中告诫我们:‘中国现在的灾难是帝国主义的国际侵略与封建军阀政治双重压迫的结果。由于中国的经济状况和列强的文化侵略而造成中国民众的不觉醒,才使这两种压迫得以延长和猖獗。所以,我们学生们今日的重要责任是‘往民间去’,揭露军阀和列强的罪恶,使民众幡然觉悟,奋起抗争。’这话多重要啊!”
阎珊新高兴得倏地坐起身来:“好,好,我儿还活着!我儿还活着!”刚说了两句便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