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前,秦王接到白起的奏章,漫不经心地打开一看,不觉皱了皱眉头!在他想来,只要白起出马,孟尝君就是笼中之鸟、瓮中之鳖,即便是插上翅膀,他也飞不出秦国。现在,在白起的眼皮子底下,孟尝君居然还能跑掉,实在是大出意外。
不过,秦王并没有生气。实际上,孟尝君这一跑,颇合他的意愿。本来吧,秦王挺喜欢孟尝君,只是太后不喜欢,他自然只能听从太后。可是依太后的意思,杀掉孟尝君,他又心有不忍,然而留着孟尝君,却着实碍眼。如今孟尝君一跑,啥问题都没有了。最妙的是,孟尝君是在白起的追击下逃掉的,以白起之能,孟尝君尚能逃掉,那只能说是孟尝君本事大,而非自己放水,秦国国内就没有人可以说闲话了。
秦王感到纳闷的是,严禁孟尝君出关的诏令很快就发出去了,白起也在第一时间出兵追击,沿途关卡得到诏令,怎么还会让孟尝君逃逸?即便孟尝君逃得快,但再快也快不过五百里加急的驿卒吧。何况,函谷关一向守卫森严,孟尝君是如何穿关而过的?再说了,以白起之能,怎么会轻易让孟尝君跑了?上一次,楚王已经逃走一天一夜了,白起照样将之追回。这次,孟尝君不过就是早逃了几个时辰而已!居然能在白起的眼皮下跑了?
秦王当然不会怀疑白起的忠诚,他只是感到好奇,迫不及待地等待白起回,就想解开这个谜团。这天,秦王一听到白起求见,立即就在宫中召见。
君臣相见,白起把事情的前后因果详详细细讲了一遍,又把通关文书呈给秦王。秦王展开通关文书,看到自己特意亲笔填写的“齐国使者田文”字样,被伪造篡改成“魏国商人吕闵”,这字改得天衣无缝。即便是秦王自己,也看不出任何漏洞,恍惚之间还真以为是自己写的,何况他人!
秦王端详了半天文书,放在一边,突然问道:“你刚才说,田文的门客学鸡叫,引着函谷关的鸡,不顾时辰,都跟着叫起来?”
白起道:“是。鸡鸣之声整整提前了有半个多时辰。”
秦王忍不住大笑起来,道:“哈哈哈,这个田文,啥人都有啊!”
白起见秦王高兴,突然跪了下去,道:“白起追击不力,放任田文逃逸,请大王责罚。”
秦王微笑道:“爱卿已尽力了,这等小事,不要放在心上。”
白起抬起头,正待说明当时为何不追,却见秦王眼含笑意,微微点头,他心中一动,登时将一肚子的话给憋了回去。秦王此时心情大好,对白起道:“爱卿下去吧!传嬴矩来见。”
嬴矩接到命令,对身边的魏子道:“我得到消息,田文已逃至赵国。现在大王召我,可能是要追究这件事。此事,与你大有关联,你也随我一起去吧!”
魏子听到孟尝君安然逃亡赵国,心中巨石落地。听到嬴矩要自己跟随去见秦王,也不推辞,道:“好。魏子欺哄大人之罪责,这番,一并去领了!”
秦王见到嬴矩,问道:“我知道你一直在监控田文的动向。但是,田文接到通关文书,立即就开始逃亡。他几十乘车,近百人的队伍要出城,这么大的动静,你难道不知吗?怎么直到四个时辰之后,才来见我,劝我拦截他。”
嬴矩满面通红,将魏子前来与自己赌斗围棋之事,讲了一遍。秦王听了,笑道:“人家这是投其所好,你落入陷阱而不自知。你说的这个魏子,就是那天替田文上书的那个人?”
“正是此人。他就在宫外,等候王上召见。”
“此人倒是有几分胆识。叫他进来!”
魏子现在很高兴,觉得自己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秦法严苛,自己的这番作为十有八九是重罪,不过,他倒是没有多想。反正,大不了一死了之,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所以当他再见到秦王,没有了第一次的那种内心深处的抵触和剑拔弩张。他很规矩地向秦王行礼后,束手站立,等秦王问话。
秦王道:“魏子,你家公子误会了我的意思,不辞而别。事出有因,我也不怪罪他。只是,他是怎么逃亡的,我很感兴趣!你说来听听。”
魏子便把贿赂骊姬、与嬴矩赌斗,为孟尝君争取时间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道:“我知道,我欺哄嬴矩大人,有罪。请大王治我的罪就是了。魏子绝无怨言。”
秦王笑道:“各为其主,何罪之有?便是有罪,我也赦免你了。”魏子没有料到秦王会这么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听得秦王问道:“嬴矩向我谏言,只有我二人明了。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魏子道:“公子手下门客,有专门负责收集整理情报的人。那天,嬴大人入宫见大王,当天大王就收了公子的相印,并软禁起来。我们已经猜测是嬴大人进言了。在随后的调查中,确认了此事。”
“你们用什么贿赂骊姬,能令她为你们说情?”
“是一件白狐裘。大王宠爱骊姬,公子要脱困,只有求骊姬说话。因此,我们送宝物给骊姬,请她求情。骊姬不要,她只想要一件千年白狐裘。”
秦王怪道:“田文说过,白狐裘天下独一无二,难道在骗我?”魏子道:“不敢骗大王。这件白狐裘,就是献给大王的那件。”秦王惊讶道:“什么?那件白狐裘,一直锁在宝库的铜柜中。宝库防守严密。我也没有听说宝库失窃。怎么会到了你们手中?”魏子便将时丛扮狗,进入宝库盗出白狐裘一事说了一遍。
秦王听了,立刻将宝库守藏吏召来,要求取白狐裘来见。没有多久,守藏吏慌慌张张地奔进来,噗通跪下,道:“王上,白狐裘……不见了。是我失职,甘受处罚。王上,我忠于职守,守卫严密,宝库从没有人能进来,铜柜钥匙从不离身,白狐裘如何不见,我实在想不明白。愿意得知真相而死。”
秦王笑道:“是一条黑狗进去盗走的。”又令魏子将时丛狗盗一事说了,守藏吏听了,目瞪口呆,道:“那几个狗洞,大小仅容一犬钻出,成年人仅能探入脑袋。时丛怎么能进去?”
魏子将那天所见,描述了一番,守藏吏听了,叹服不已,再次请罪,甘愿受死。秦王道:“这事是对方太强,非你之罪。”
至此,秦王对孟尝君逃走一事,搞了个清清楚楚,叹息道:“田文真是能识人、能得人、能用人啊!鸡鸣狗盗,在他手中,皆能化腐朽为神奇。麾下三千门客,何物不能取,何处不可去啊!大家都散了吧!”
秦王回到后宫,心中有些懊悔,心想:田文之能,果然可怖!不能为我所用,回到齐国,若受大用。对我大秦恐怕大大不利,需得早做防备。
这时候,骊姬穿着白狐裘,在秦王面前炫耀,秦王本欲发怒,见骊姬狐媚可人,便又笑了。心道:早知如此,把这白狐裘送给她,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说起来,还是我的错!算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