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文艺副刊

老家的白杨树

□ 杜是君

老家在晋西北的岚县,村名贯家庄。

像许许多多普通村落一样,老家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背靠茅龙山,窗含马莲山,南北不过十来里,东西不过二十里,既没有丰富的矿藏资源可供挖掘开采,也没有一马平川的土地资源可供耕种开发,有的只是两山九梁二十二沟。

按说像这样毫无特色的地方,应该没有什么可书可写的东西,然而,总有种情怀在我心底萦绕,觉得老家尚有一种崇高的东西值得赞颂——那就是白杨树。

有人说:白杨树太普通了,有啥可写的?是啊,白杨树的确既不像红树那么名贵,也不像檀树那样独有异香。然而在我的心目中,老家的白杨树承载着我无法割舍的情结,把我与乡人、乡事、乡情、乡恋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在我的脑海中关于白杨树的记忆既满满当当又清晰可寻。

春风送暖,杨树的生机,在泛绿的树皮中孕育,在枝头奋发而出的嫩绿中带有淡黄的叶芽中彰显,也在高高的树梢上种谷鸟“姑姑裤”的叫声中舒放。伏天雨后,天气闷热湿润,杨林中的蘑菇必定冒头,几个伙伴拿上箩头小铲到四掌沟掰蘑菇,每回必有收获。蘑菇的主要品种有草菇、草笕菇,偶然也碰见一两窝“地棒杵”,至少能有一斤鲜菇,那可是我们的最爱。因为“地棒杵”只能鲜吃,所以,掰“地棒杵”最是兴奋的,先要在周边哨公式一圈,一方面掌握盘子大小,另一方面看看附近有没有连生盘,然后就围成一圈,用小手小心翼翼地捏掉上面的枯叶腐土,再用小铲一点点地挖开,一会儿功夫一根根、一丛丛像剥尽干皮的葱白一样的鲜嫩茁壮的“地棒杵”就全部挖出来了。

秋风萧瑟,几天的功夫就把郁郁葱葱的树叶变黄扫落。因为烧不起煤,捡柴扫叶成为深秋小伙伴们放学后重要的一件事。拿上扫帚、麻绳、笼驮、麻包,到南洼把满地的金黄色的杨叶扫笼,把风刮折的树枝捡起捆好,然后一回一回地送回家。把杨枝一捆一捆垛上,依墙靠角使劲把杨叶踩实压紧积到柴房。一个冬天的生火柴、烧炕柴都要在那几天全部备下。

数九寒天,礼拜天赶着黄牛、山羊在杨林啃干草,一阵寒风乱过,枝动梢摇,杨林深处会发出一阵“呜——呜——”的像虎吟一样极具穿透力的浑厚低沉的声音,令人心中十分凛冽,不由得肃然起敬。

老家的人爱杨,种杨,但凡有个空闲人们或挖坑、或砍栽、或修枝、或种树,都是功夫花在与杨有关的事上,这让每家每户都有属于自己的几十棵甚至成百上千棵白杨树。所以,老家的白杨树在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沟沟岔岔、村前村后随处都有,整个村庄几乎淹映在杨树的海洋中。

也许是水土的缘故,老家的白杨树不仅能够落地生根,无论崖畔沟底只要砍个栽子栽入土中就有极高的成活率,而且是见风而长奋发向上,两三人合抱粗树并不难寻。也许是承载了老家人那份特别关爱的缘故,白杨树把老家骨子里特有的底蕴,舒展在宽大葱绿的叶片上,涵养在挺拔粗壮的树杆上。亦或是生活在白杨树的氛围中潜移默化的缘故,老家人也像极了白杨树,性格直爽,心底敞亮开阔,做人纯朴善良,绝无斜心杂念,做事勤谨肯干,舍得花气力下功夫。所以老家一直是保持着纯正的风气,不争不抢,不偷不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因此,老家人多有出息,七成以上的人在外工作,被誉为岚县的“文圪洞”。

在我心中,老家即杨,杨亦老家!人即杨,杨亦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