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英雄辈出,贤人齐集,宛若一幅壮美长卷,两千余年后,犹然令人倾慕尊敬、热血激昂。我随手取出其间三个故事,感受前人的风采,这三个故事,分别是:腹朜斩子、李离伏剑和祁黄羊荐贤。
腹朜是墨家领袖,居住在秦国。他儿子杀人被抓,按律当斩。因为腹朜声望很高,所以秦惠王亲自审问了案情,特赦了腹朜的儿子。他对腹朜说:“先生的年纪这样老了,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寡人不忍心杀他,已经让官吏把他放了,先生就听寡人的安排吧。”腹朜听了,先谢了秦惠王的恩典,然后从容地说:“墨家的法律定有‘杀人者死,伤人者刑’的条文,就是为了让人都遵守法律,禁止随意伤害生命,这是治国安民的重大原则。大王虽然怜悯我年老,又仅有这样一个儿子,格外开恩,将他放了。但是我身为墨家的领袖,却不能不执行墨家的家规。”于是,腹朜不同意秦惠王的意见,坚决处斩了自己的儿子。
腹朜杀了唯一的儿子,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实际上,借着秦王的特赦,他可以顺水推舟,装聋作哑,儿子就能平安回家。或者大义凛然地说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将儿子狠狠敲打一番,既维护了自己的名声,也可以保儿子一命。但是这位墨家的领袖却不,他说:“夫禁杀伤人者,天下之大义也。”所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所以宁可斩杀亲子。
李离是晋文公的典狱长官。有一次,他在审阅案件中发现一起错判死刑的冤案,感到惶愧不安,立即脱掉官服,让卫兵把自己绑起来,来见晋文公,请求处死自己。晋文公说:“管职有高有低,处罚当然也有轻有重,更何况这是下面的人弄错了,并不是你的罪责。我看,处罚具体负责的人就算了吧。”李离回答道:“我的官最大,从来不分给下属一点权力;享受的俸禄最多,也从来不分一些给下属。如今犯了错,就可以推给下属吗?还是请杀了我吧!”晋文公听了这个话,很是生气:“这么说,下属犯罪,上司有责,难道寡人也有罪吗?”李离回答:“法律上定有反坐之法,判错刑者便当伏刑,杀错人者便当被杀。大王任命我为典狱长官,如今经过我的手而造成冤杀案,我罪当处死。”说完,也不等晋文公再说什么,就猛地站起,扑向旁边卫兵手中的宝剑,自杀身亡。
李离因为下属的过失而错判了案,一没有隐瞒事实,二没有将罪责一股脑推给下属,三不接受国君的赦免。其实,说实话,当法官的,判错一两个案件,固然有罪,但也罪不至死。何况又有国君为他开脱罪责,李离完全可以做个自我检讨就算了,可是他却坚决用生命为自己的疏忽负责。
祁黄羊是晋平公的大臣,有一天,晋平公问祁黄羊:“南阳缺少一个县令,你看谁可以胜任?”祁黄羊说:“解狐可以。”晋平公奇怪地问:“解狐不是你的仇人吗?”祁黄羊回答:“大王您是问谁可以当南阳的县令,不是问谁是我的仇人。”于是晋平公就任命解狐为南阳县令。果然,解狐励精图治,把南阳治理得井井有条,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好县令。过了一段日子,晋平公又问祁黄羊:“现在国家缺少一个法官,你看谁可以胜任?”回答道:“祁午可以。”晋平公说:“祁午是你儿子吧!”祁黄羊说:“大王问的是谁可以胜任法官一职,没有问谁是我的儿子。”晋平公就启用祁午为法官。祁午当了法官以后,秉公办案,执法如山,得到全国百姓的一致好评。
对于视声誉如生命的贤人来说,举荐一个仇人,虽然内心很不舒服,但是却可以赢得为国荐贤不避仇的美誉,所以,不算非常难;但举荐自己的儿子,却难免会被人讥为私心作怪,于名誉上来讲是很受伤害的,所以比较难。祁黄羊之可贵,就在于以贤愚为用人的唯一标准,不计个人恩怨,真真正正的任人唯贤。
国家有腹朜、李离和祁黄羊这样的人,实在是百姓之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