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清亮亮、哗哗啦啦、蜿蜿蜒蜒、欢欢快快的北川河从赤坚岭的麻地渠出发,由北向南流经辉回、西沟、赤坚岭、条则墕等70多个村庄,将要流过班庄的时候,却被一座横卧的水坝给挡住了,他冲啊冲,撞啊撞,但也许是坝太过厚实,也许是他的力量还不够大,总之,他疲倦了、软化了、安静了,与比她早先来的同伴挨挨挤挤相聚一起,便形汇成了这么一片湖。
其实,这个湖他不是湖,但有人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龙渊湖。龙么,中华民族的图腾,是团结、力量、威严、权力、吉祥、神秘的象征;同时,方山是于成龙故里、刘渊建都之地,加之旬子的《劝学篇》中有名句“积水成渊,蛟龙生焉”,故而,此名将此赋予了更为丰富的文化内涵。
另外,我也在朋友的鼓动下给他起过个名,叫赤泓湖,并不厌其烦地列举了众多寓意。赤乃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元素、民间喜庆节日的主色调,同时也是共产党的革命符号,包含着热烈、忠诚、喜庆、吉祥、革命、牺牲等意象;方山是革命老区,具有丰厚的红色基因;湖水来自北川河,北川河发源于赤坚岭的麻地渠;《永乐大典》记载,“地有方山,有赤洪水出焉”,故以名县,赤泓二字与方山县名相关联;赤字有七画,方山有七大沟,北川河由这七大沟中的水汇聚而成;泓字有八画,而水库占地面积8765亩、控制流域面积800多平方公里,总库容8123万立方米;赤泓两字笔画共计十五个,十五为圆月之日,有团圆喜庆之意,且月与湖从来都相互依存、相生相映,若天上没有月,那湖自少会失去半个灵魂,反过来,若天下没有湖,那月光洒向地面的时候就会有许迷茫、几许失落。
不过,无论是龙渊湖、还是赤泓湖,我并不满意,我觉得还是原先的那个名——横泉水库更好!有泉、有水,并将这泉横地一下拦腰截断,那是何等的气势!水要向前奔流,而这横的力量却要阻止他,搏击、抗争一定惊心动魄。但细想,我对横泉二字也是排斥的,觉得将泉斩断过于有些残酷,倒不如叫做班庄水库,更为平和与贴切。
事实上,水库的坝体建在班庄的土地上,库水淹没了几乎全部的村庄,所有人被迫离开了,失去了永远的故土,甚至于连赖以凭吊的对象都没有了,这对于我这个生长于班庄的人来说,如果只有兴奋、赞叹,那其实就等于自己没有了灵魂,只剩了一副皮囊,这是何等的悲哀!
所以如实地给水库起这样一个名字,可算作是对过往的一种纪念,对班庄人付出的一点回报,是给历史的一个交待。
更何况,这水库建设经历了五上四下,这其中承载了许多的痛苦与忧伤。
尤其是第二次动工的1959年的搬迁,已是当年的腊月,库区所在地的班庄、庄上、前东旺坪、后东旺坪四个村的660余户2540余人,被分散安置在圪洞、麻地会两个公社的24个大队。农历腊月十八,公社开会下令搬迁,当月二十,村里开了动员会,二十五前就要求全部搬出。那时没有汽车、三轮车,毛驴车也很少,许多人家全靠肩挑背扛,因搬不及,许多物件只好先搬在野外,结果到处是离乱的人群和乱扔的东西,看上去像是战乱时出逃的难民。搬出去的第二年,正好遇上三年困难时期,原住民连自己的日子都过不下去,移民户的日子自然可想而知。所以水库停工后人们于1962年至1963年陆续回迁。好在2003年11月奠基、2004年9月正式开工、2006年11完工的第五次建设当中,党和政府充分考虑到了库区百姓的利益,该补偿的补偿,该抚慰的抚慰,移民安置采取集中、零星、就近三种方式,由群众自由选择,且在后续的扶贫政策上尽可能地给予了照顾,库区百姓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 而且因了这个湖,或者说这个水库,给这个区域增添了美的景致,吸引了众多的游人来此观赏,亦成了一些网红的打卡地。
的确,这湖景色是独特的。
人们常说绿色的湖水,但这儿的水,从远处看是蓝色的,一如秋的天空。凡喜欢游览的人都肯定见过许多湖,如昆明湖、洞庭湖、迎泽湖、未名湖等等,但要说清澈纯净恐怕谁也不敢与之相比。朱自清先生曾写过梅雨潭,梅雨潭也不过如此罢。梅雨潭是一片绿,而这却由一片蓝主宰,是那种柔软的、醉人的蓝,只有边缘因树而透出绿的一些影子。在这儿,没有风的日子,远远地看去,水是宁静的,但当你站到岸边,尤其是比较浅的岸边静静地等待,忽然间你会看见跃出水面的鱼儿,特别是当夕阳西下,浅水滩边,鱼儿更加活跃,会将自己的身影甩成一个个弧线,将水激起一片片碎金。
看着活泼泼的鱼儿,许多人便也有了和水亲热的欲望。好在夏天的横泉水库,水是温温的,坐在水边,用脚激打水面,自有一份悠闲在里面。若是此时还有另一双脚和你呼应,那心中的甜蜜自不必说。而岸上那毛绒绒的草滩上,昆虫在跳舞,蝴蝶在蹁跹,更在那红红绿绿的蜻蜓独立有草尖上,活脱脱一幅美丽的国画。
在绿色的点缀着朵朵小花的洼地里,有时你会看到许多白色的蝴蝶,散落在花朵和草丛之间,倘若这时有一个穿裙子的妙曼女郎正好站在或坐在这块草地上,于是,这草、这花、这蝶、这人,再加上这山这水就构成一幅绝美的人间图画,令所有的男人或女人都不由生出一些最美好、最令人神往的想法来。
人们常常喜欢把山水连在一起。的确,没有水,山总会让人感觉缺少灵气,而水的周围如果没有山同样会让人感到单调。山和水仿佛是人世间的男人和女人,互为依存,对立统一。
横泉水库西依班庄、古贤西山梁,东靠庄上、东旺坪村与东山相连,南枕水库堤坝。爬上山梁、或到前东旺坪、庄上村观景台,近看水库波光粼粼,远眺,天上有时云海漫漫,有时一碧如洗;天下则群山绵延,梁峁起伏,而北边那蜿蜒的北川河如银链一般,两边的梁峁满目苍翠,掩映着古老而美丽的村庄。
站在护堤上,看着三三两两的野鸟在湖面上游来游去,间或扑腾着翅膀,腾空而起,转个圈又落在湖面上,若再能加上几叶荡漾的小舟,清幽、宁静、古意的情调会不会让你心生禅意或天上人间的感觉。
但可惜,横泉水库作为吕梁市城市供水水源地是不允许商业开发的,故而泛舟游泳是不可以的,不过如果你早来几年,你是可以有这些体验的。
但有些东西,你只能看,不过仅这看,有时就是千年万年,有如看到绝世美女的惊鸿一瞥。
对于横泉水库、对于这片湖亦是如此,我以为。
故而,站在这个角度说,站在社会发展的需要看,横泉水库建设所经历的曲折和库区群众所付出的牺牲是值得的!
但,对于我,这片湖是永远的忧伤、仰或还有一点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