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文艺副刊

会“算计”的父亲

□ 肖继旺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余路还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6月26日,手机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抬头一看万年历上显示的时间是5点58分,不出意外应该是上初一的儿子打来的电话。拿起手机一看,果不其然,接通电话后,儿子说:“爸爸节日快乐!”我说:“谢谢儿子!爸爸就记不得了!”儿子说:“那我洗漱去了,今天是周末,您再多休息一会吧!”儿子在送祝福的同时,也送上了嘱托!

儿子的电话打破了父亲节的宁静,让我百感交集,思绪万千。便和妻子躺着聊起了父亲的一些事儿。大约半小时后,我们起床走出卧室。此时,女儿的卧室门咯吱地也打开了,女儿笑盈盈地走了出来,只见她手里提个袋子,袋子上写着:“多谢老爸”“感恩有您”“岁月有痕,父爱无边”等字句。随即她把手提袋递在我的手里说:“爸爸,这是我给您买的剃须刀。祝您节日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此刻,我的眼睛再次湿润,一旁的妻子乘机调侃道:“儿子送祝福,女儿送礼物,这父亲当得好幸福啊!”顿时,我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了礼物上。

这眼泪也许是感动,也许是想起阔别50多年、远在天堂的父亲。

1918年农历9月24日出生的父亲,在52岁那年的冬天,因家境贫寒,无法就医,患有肾炎(当时候叫虚鼓症)的他不幸离世。父亲离世前让喊来伯父和叔父,从炕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坐着对我母亲和伯父叔父说,一定要供孩子们念书,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们把书念完。母亲含泪点头答应,父亲看着母亲点头后,便躺倒在炕上再也没有起来。之后母亲独自一人带领着一家人勇敢前行,五个子女都从贫寒的农家子弟走上工作岗位,有了幸福的小家庭,且个个孝老爱亲,事业有成。

父亲去世时我不足3岁,所以对父亲的印象特别模糊。听家里人说,我长的最像父亲,只是比父亲高了点、胖了点,且多戴了一副眼镜。长大后,姐姐、哥哥告诉我父亲教育他们从来不打不骂,只是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们也挺争气,成绩都还不错。

日常中,姊妹们聚在一起很少说起父亲,也许是母亲陪我们的路更长一些吧!然而,在最近的一次相聚中,父亲却成了主角,这可能是因父亲节快要到来的缘故吧!

“父亲爱抽烟,每年总要在咱家沟里的一块小地上栽烟,长的甚是水灵。”“栽烟不假,可那时好像村里的男人们没有不嗜烟的吧!就连女人抽烟的也不在少数啊。”“父亲爱喝酒!”“不至于吧!那时家里好像从来没有买过酒!”“是爱喝!也只有遇到亲朋好友婚丧嫁娶才可以喝一点,可这样的机会很少。”……哥哥姐姐你一言我一语,但大家都公认父亲有一个拿手戏——打算盘。

大姐告诉我,父亲打算盘的手指灵活轻快,像钢琴家在键盘上飞舞的十指,用两个算盘双手同时打,各打各的数,结果总是一个不差。方圆几里的乡亲见到他,习惯性地招呼一声“铁算盘”,每当年底,那个村结不住账总会来找他帮忙,父亲也乐意效劳。

父亲聪明伶俐,忠厚老实。年轻时在县水利局和牧场当会计,后来因种种原因回到村里。回村后,村里的干部找上门又让父亲当会计,就连修横泉水库我们搬迁到津良庄村后,父亲仍然干着老本行会计,那打得一手好算盘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母亲在世时和我说,父亲给她留下印象最深的便是拨着算盘珠噼里啪啦专心算账的样子,一到年底父亲就要给村里做决算,因为那时候村里还没有通上电,父亲只好点着煤油灯整宿整宿趴在桌上又写又算。昏暗的灯光将父亲瘦小的身影映照在斑驳的墙上,每每也总是母亲陪伴左右,一边纳鞋底,一边为父亲披好时不时滑落的棉衣。

在一次和母亲的交谈中,我听到父亲竟然为了一分钱熬了两个通宵,便不解地问:“不就是一分钱吗?干嘛要熬两个通宵?”母亲用她那窄小而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和蔼、耐心地说道:“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你大哥向你父亲问了同样的问题,你父亲当即就沉下了脸,这哪里是一分钱的事!一分钱再小它也是钱,多了就一定要找出多在哪里,少了也一定要找出少在哪里的原因,这是记账的规则,也蕴含着‘有付出才有回报’的人生哲理,你大哥怕得躲在我怀里。”那时只有十几岁的我,便胡乱点了点头。直到自己参加工作,入了党,在方山县第一建筑工程公司一队当了会计后,才算是真真正正理解了父亲当时的那番举动。

母亲告诉我,父亲在世时经常告诫我的哥哥姐姐,算账和做事一样,算账要算仔细,不能有一分一厘的差错;做事要以细致入微的态度对待每一件事,追求卓越,勤俭持家,让生活细水长流。人生没有一蹴而就的成功,只有通过不懈的努力,才能收获喜悦和成就,你一定要向哥哥姐姐们学习,踏踏实实做人,实实在在做事。

父亲“精打细算分毫不差”的核算原则不仅适用于财务管理,也反映了他精益求精、孜孜不倦的人生态度。父亲用算盘记录了那个年代里一段又一段的艰辛,也见证了一项又一项的成果和一年又一年的变化。父亲算盘里一个又一个含泪带血的真实故事,无一不在细细讲述着父亲质朴淳厚的情怀,无一不震撼着我们一家人的心灵!父亲,您的算盘不仅算清了一本经济账,更算清了一本人生账!

如今,每每在工作中或是生活上遇到挫折,产生迷茫时,父亲伏案拨打算盘的身影仿佛就会浮现在我眼前。在父亲的身上我读懂了忠诚、坚守、担当、本分……沉默寡言的父亲,教会了我们一家人的为人处世,这是我们一辈子也享用不尽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