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国烈士纪念日。

而在这之前，市区的许多单位自发组织党员干部来到位于离石区莲花街道城内村中的离石烈士园开展主题党日活动，向英烈敬献鲜花，默哀致敬，在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中，接受精神洗礼。

这其中的大多数人对烈士园是有着深刻记忆和特殊情感的。在他们的记忆中，更多人对烈士园的称呼应该是烈士楼。因为偌大一个院子，看得见摸得着的建筑几乎只有一座年代久远的关帝楼。纵使祭祀楼上的关公曾经有多么灵验、多么神奇，但是在这些出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八十年代，甚至还有六十年代的人的记忆深处，有着刻骨铭心印迹的只会是青砖祭台立面上镌刻着的历次革命战争中牺牲的烈士英名。

1949年，为纪念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在离石英勇牺牲的烈士，这座始建于明代的关帝楼被当时的离石政府改建为烈士楼。

关公塑像被搬走了，庙宇内的神龛、牌匾，以及主楼两边配有的造型清丽的钟楼和鼓楼也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刻有革命先烈姓名的碑刻和一幅幅生动细腻的壁画。

这些人中有的从小在烈士楼下长大。有的人在小的时候，几乎每年的清明节都会在学校的组织下胸戴白花来烈士楼祭奠、缅怀革命先烈。那个时代，年少懵懂的他们不知为何要这么做，但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是在做着一件有意义的事。直到年龄再大一些时候，去烈士楼的机会多了，才真正解开疑惑。

疑惑里更多的是那个时代的人儿时对英雄刻在骨子里的崇拜。

烈士纪念日，再回烈士园，有怀念、有记忆，更有灵魂深处的铭记！

壹 半个多世纪的群体记忆

从1949年到2002年，满打满算53年的时间。

半个多世纪，足足可以消磨三代人的成长记忆。而这些人对烈士楼刻进骨子的印象不得不是关帝楼二楼楼内遗存最有价值的壁画和两张人画像。

这些壁画由当时鲁迅艺术文学院学员张彬构思并手绘草稿，力群老师进行审稿定夺。张彬可能大家不熟悉，但是力群不得不知晓。这位有着中国现代版画开拓者、奠基人，“人民艺术家”称号的版画家或许也不承想多少年后，这些壁画还会被保存下来，还会被人提起。

这一组壁画一共40幅，以连环画的形式反映了那个年代离石境内的抗战故事，内容包括抗战爆发之后中国共产党宣传抗日、东渡黄河、组织游击队、武工队保卫家乡、日军对根据地的疯狂“扫荡”、一二○师七一七团配合百团大战全歼高辿日军、血战官庄垣、自力更生造军火、造“自发雷”、地道战、民众支援前线、欢庆胜利等。壁画内容都是当时历史的真实记录，在各种版本的离石县志、晋绥革命根据地大事记等史料中都可以得到佐证。

离石烈士楼正中间有两幅人画像，一幅是十年内战时期中共中央委员贺昌的像。另一幅为时任离石县长韩昌泰同志的像。贺昌是离石县柳林镇人，按区域现在应该属于柳林县，他是山西省早期青年运动、工人运动的卓越领导人，中共早期的高级党务工作者，红军高级指挥员和政治工作者。1935年3月率部向粤赣边突围，10日于江西会昌河畔遭国民党军伏击，壮烈牺牲；韩昌泰是离石县韩家坡村，放在现在也算是柳林县人。1927年担任离石县农民协会负责人、中共离石县委书记。1929年春被捕，关押于太原山西省第一监狱。1931年出狱后不久再次被捕。1937年9月被营救出狱后参加山西牺牲救国同盟会，任离石地方协助员、离石抗日游击队政治部副主任、第二大队大队长、中共离石县委代理书记。1942年12月任离石县抗日民主政府县长。1943年10月被国民党潜伏特务杀害。

当时候的离石政府修建烈士园，就是为了纪念有记载的1507名烈士。贺昌和韩昌泰就在其列，也是当时候最有名的烈士，现在这些人物已经成为市区，乃至吕梁范围内党性教育、红色教育中不可缺失的典型代表。

力群老师在1950年4月23日的《人民日报》上发表过一篇文章《改造旧艺人与离石烈士楼的壁画工作》，文章主要谈的是关于旧艺人改造的事情，也大篇幅说到了离石烈士楼的壁画，“壁画虽然手法上和人物的形象上还没有完全脱出旧人物画的风格，但有些场面是很生动的，而且群众是爱看的，这些画即使还有许多缺点，但由于它是旧艺人画的新内容的作品，并对群众起了相当大的教育作用，因此我们就应该重视它。”

不难看出，这也一定程度上再次说明这一壁画的说教作用，然而这一说教作用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更多的是依然是时代的记忆。

记忆过去的点点滴滴，通过记忆凝望革命先烈同敌伪英勇斗争的生动场面，凝望那些留给后人最难以忘却的精髓。

贰 谁在拾起记忆？

一段时期，这样的历史记忆、成长记忆似乎被遗忘。其实也不是遗忘，只是那个年代的人的记忆被挪了地方。

2002年，当时的离石市人民政府在市区凤山公园后山新建烈士陵园，将离石烈士园的石碑等部分设施搬迁至凤山烈士陵园。之后，吕梁市区范围内的一些大小祭奠英烈的活动就转移到了位于凤山的新建的离石烈士陵园。

园内没有了烈士纪念碑、牌匾等，不再便于开展烈士纪念日纪念活动。期间，离石烈士楼一直由王兰英、郝光星两人看护二十多年。就这样，离石烈士园好像一度时期被遗忘，整个院子杂草丛生、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王兰英的公公叫韩琦贤，是一名老八路，1943年在山东临单县与日军作战时负伤残废；郝光星，是一名退伍军人，也是抗战时期晋西北三地委组织部长、烈士崔一生的外甥。

一个陵园，两处纪念设施。加之离石烈士园设施陈旧老化，一些房屋地基沉陷、屋面漏水，甚至开始坍塌。但，这不是要被遗忘的理由。烈士楼因年久失修，部分壁画已浸蚀，亟待抢救性保护。

2017年3月11日，山西省政府印发《山西省动员社会力量参与文物保护利用“文明守望工程”实施方案》，动员和鼓励社会团体、企业、企业家、社会热心人士、当地居民等社会各方面力量参与文物保护工作，努力形成“政府主导、社会参与、成果共享”的文物保护新机制，真正让文物“活”起来。

2017年4月15日，我国首个以省级官方主导的社会力量参与文物保护工程，在山西省介休市张壁古堡启动。

2017年9月7日，吕梁晋绥边区文物研究院有限公司与离石区文物旅游开发中心签订了烈士楼文物认领认养协议，通过文物保护修缮、利用空间建筑场地筹建晋绥兵民博物馆、看护巡查、展示利用，文化创意，志愿服务等多种形式，参与到文物保护工作中来。通过对城内烈士楼勘测调查，并制定修缮烈士园保护修缮设计方案。

2020年6月8日，烈士楼被省文物局公布为省级文物保单位。

2021年，离石烈士园遗址列入需要修复完善布展的14个红色地标之一，入围山西省第一批省级红色文化遗址名录。

离石政府对烈士园保护和修缮的重视，有两个层面的意义，一个是关帝楼的历史内涵，它是离石区目前现存年代较早、保存较为完整的明代古建筑，有着较高的文物历史价值与古建筑艺术研究价值。再者就是对于烈士的纪念意义。

政府重视是一件好事，民间组织也愿意参与这样的活动，应该是好上加好。然而烈士楼的认养人吕梁晋绥边区文物研究院有限公司负责人郝宏武却犯过愁，“文物保护修缮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的事情，你不仅需要巨资的投入，更需要有大局的把控。”

2017年开始认养，但是郝宏武真正对离石烈士园开始修缮是在2022年。他不仅亲自研究离石的红色文化，还在保持原汁原味的基础上，用好各类资金保障，确保已经坍塌、破碎的烈士纪念设施应修尽修、不漏一处。

2017年至2021年间，出于资金和人力等客观性原因，郝宏武只能对烈士园进行零星修缮。他认为壁画工作的保护是当前工作的大头。他把市区有名的摄影师请回来帮助自己将楼内壁画全部拍摄，还把拍摄后的壁画编印成小册子。2022年至2023年间，郝宏武对烈士楼进行整体修缮，修复东厢房，改造西边二层办公楼并布展，修缮大门及配套设施，石板铺设院子，复建思源亭等工作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叁 烈士园该是什么样子

缅怀英烈，首先要保护好烈士纪念设施。

然而或修缮或恢复或新建，烈士园到底该有怎样的样子？这是郝宏武考虑最多的问题。

“烈士楼不该只有纪念缅怀烈士的单一功能，更需要把地方更多的红色革命资源挖掘出来，把更多的红色文化内涵表达出来。”郝宏武在修缮离石烈士园的过程中尽可能地让一些文物史料保存下来，而且还收集整理离石“六六学校”的相关文物史料。

国家外交部驻离石的“五七干校”始建于1966年，离石人把这一学校形象地称之为“六六学校”。这一学校是当时外交部建立的封闭式教育场所，学员除学习外，还从事养殖、种植等生产活动。原外交部一千余名工作人员先后在这里工作生活过。学校建有南北向建筑两座，东南角为大门。两座建筑结构相同，北边为8孔砖券窑洞，南边为1间卷棚硬山顶建筑。大门为铁门，东西耳房各1间，东西耳房山墙上书“统一领导分散经营，全党一定要重视农业”语录，并有毛泽东主席题字及毛泽东主席军装头像。1972年底，“六六学校”撤销，移交给当时的吕梁地委党校使用，后移交到离石区管辖。

在郝宏武看来，这样的历史大事件，有理由被当地人传承下来。在他的推动下，他不仅让原有的烈士楼遗址尽可能地恢复原貌，而且还创新性地创建了烈士楼文物史料展厅和六六学校文物史料展厅。两个展厅占地面积不大，就布展于烈士园靠西侧的六间窑洞式楼层的底层。两个展区各占三间窑洞，不大的六孔窑洞，硬生生地摆放着一些书籍、文函、照片、慰问信，慰问章等历史史料等，多达二三百件。而且也收集了不少那个年代的实物和资料，中央慰问团赠送的锦旗，战时实物地雷、手榴弹，担架一副，手术器械，文艺团用过的手风琴、扬琴，这些东西看着不起眼，但是漫步整个展区，时代和历史的印迹油然而生。

新修缮的烈士园还多了一处石雕像。雕像从左往右排序是烈士崔一生、高日昇、贺昌、韩昌泰、阎子诚、杜凤英等。原来的烈士园没有这一群像石雕，这是郝宏武的设想，因为在他看来这六位烈士算得上抗战时期离石英烈的代表。

在吕梁的红色文化圈子，郝宏武名气不小，主要源于他的多重身份。他是晋绥边区文化研究院院长、晋绥兵民博物馆馆长，先后被山西省社科院、山西大学近代历史研究所、吕梁学院聘为研究员。

这么多身份又缘由自身喜好收藏晋绥边区革命文物。郝宏武毕生财力投资于红色文物收藏工作，抢救性收藏晋绥红色文物已达34年有余，藏品已达十余万件（套）。出生于柳林县军渡的郝宏武打小就对红色文化深感兴趣。1989年，还正在读大学的他前往兴县晋绥烈士陵园、晋绥纪念馆参观。辉煌的晋绥历史及其在抗日战争中所处的重要地位瞬间吸引了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从那以后对红色文物的热衷愈加热烈，甚至是“着了魔”。关于红色文化的书籍，经常是要看上好几遍；遇到红色文物史料，想办法收集回来，在郝宏武看来，放在自己馆里自己才更放心。

郝宏武的吕梁晋绥边区文物研究院还与吕梁大型企业泰化集团合作开办了吕梁晋绥兵民博物馆，馆内红色革命题材的藏品达十万余件，被北京大学中国革命史、南京大学历史学院，山西大学近代中国研究所、山西大学美术学院、吕梁学院历史文化系、吕梁学院思想政治系设为教学研究基地。

正是基于这样的情怀，再加上有着一颗痴心于红色文物收藏保护的热心，郝宏武成为了全省文物认养中的一员，成为了多少人寻找历史记忆的“守梦人”。

再回烈士园，或伫立石雕像前静静地凝视，或慢慢品读斑驳的壁画，或默读石刻墙上的烈士名录，或聆听郝宏武讲述革命故事，烈士园已经有了当初的模样，“不要让灵魂飘零，自有归宿。不要让文物失传，完整保存，让更多人了解离石抗战故事。”郝宏武的话语有点诗意，但更多的是激情。

此刻，也就在今天，当你再回烈士园，一切将从心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