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临县的人都听过一句话:码头在碛口,炕头后冯家沟,讲的是生活在黄河边的人们,在旧时水患频发的碛口码头干完力气活或者做完生意后,更想回到不远的后冯家沟一样的村子里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小日子。显然后冯家沟隐蔽的山居环境更符合大家的安居意愿:阳光、安全、静谧、自在,离黄河近又可避水害,比众多附近的村庄更理想更宜居。但是如此理想宜居的后冯家沟到底长啥样,令人神往的“炕头”体验感究竟如何?我也终于在一个闲暇的周末,禁不住与几个文友来后冯家沟“打卡”体验。
上午十点钟的阳光照在波光粼粼的黄河水面上,也照在宽阔的彩虹路上,我们的车子就行驶在夏天刚刚全线通车的山西沿黄一号公路吕梁柳林段,在红黄紫绿的秋叶翻飞间北行。我惬意地坐在文友副驾上,悠悠然看山、看水、看前面车子带起的叶浪,也看他听着音乐沉浸式地开车。文友向来做事专注,这条直通碛口的旅游专线上漫延着他通往“热炕头”的愉悦音符。
车在距离碛口不远的小垣则村,一块高高竖立的“后冯家沟古村落景区”标志处右拐上了进村的大坡。与景区标志一起夹道欢迎在村口的蓝色绣球树,则向游客宣告了当下后冯家沟的乡村旅游特色——一个以“绣球”闻名的“炕头村”“艺术村”。
车行不远就坡停下,我们对路对面高低错落的后冯家沟村子有了初步印象。整个村庄此时正被阳光充足地照射着,满山生辉。中轴线上,一条曲折的溪流从最高处落下,现代设计的花样鱼树间次排列,穿插其中,给村子带来了鲜活的艺术元素,真假绣球树标志性地出现在各个路口、巷口,一些花树应该在晚上点了灯会更好看。
那天,决意对后冯家沟沉浸式深度游的我们,将车直接开上了院子最高处,从高向下在村子里上上下下折了几个来回,看得出这些院子,有整齐成型的四合院,呈现着明清建筑的本来特色;有敞开式无院门但加固了厦檐的,看上去简单霸气,又不乏精致。文友说,这里素来村风好,家家凭借碛口与黄河地利,又能吃苦,都做着石匠、泥匠、木匠、银匠等大小不同的生意,即使在土改期间,也没有产生富得剥削人的地主,也没有出现穷得无产无田的贫农,听来让人颇觉意外和欣慰。
新设的指示牌显示,村庄最高处是已划定的民宿区,被刻了“红绣球院”“玉绣球院”“紫绣球院”,吸引着游客进去。我们进了其中一些窑洞参观,作为住宿的床铺卫生间条件已基本就绪。我们可以想象相爱的男女或者心仪的友人,从碛口旅游结束后,或者就是从远道而来的游人、艺术家,姗姗然住进这里的某一处绣球小院,白天晒太阳,下午聊梦想,晚上就在这乡村特有的静谧与恬淡里忘掉尘嚣、数数星星,过几天“不工作只生活”的悠哉日子,不啻为一个绝佳的选择。
那一天,我在“紫绣球院”外的长条凳上被定格了光阴。定格的瞬间,我的眼睛从高处往下看,近处是流水飞瀑、小桥曲径,远处是黄河,是通往外面的繁华向往,而我被定在了中轴线上,忘掉了一切外物,理所当然地被四周的山水树花宠溺着,被这里的阳光温暖着,感觉到了生命瞬间慢下来的极度充实。那一刻,我与四周同在,心中的爱充盈而具体,心体验到了真正的安宁。
随后,我带着这份安然感,在其他院子里的咖啡屋、书屋、唐窑处没心没肺地收获了许多欣喜。在无门无窗的唐窑,我们躬身坐进了千年的光阴里,聊着一千年前从这里吹过的风,感慨着一千年里从这里来来走走的生命;在现代的木质茶桌和四张时尚的小布椅间,我们看到了现代与古韵的相映成趣,看到了砖缝里的轮回遇见。我们离开时,又有年轻人要进去坐坐了,这里已成为后冯家沟村的重要打卡点。
不可否认,后冯家沟“绣球村”的名声正在打响。据说和村子旧时栽绣球树多,也曾流传过关于绣球姑娘的红色爱情故事,这一次发展乡村旅游,有关绣球的创意令大家都很意外,但也很高兴,一来因为创意的独特性,二来与传统婚姻仪式讲究抛绣球的习俗关联。进过绣球院,看过绣球树,我们站在挂着两排红色灯笼的新郎院和新娘院前。这两院的位置低些,在中轴线东侧,是并排的两处四合院,春节期间曾举行过热闹的吕梁传统婚礼庆典仪式。干干净净的两处院子里,正面的窑洞门侧,分别被贴了“新郎喜屋”“新娘喜屋”“剪纸艺术展厅”等不一样的标识。细看屋内,被粉刷过的旧式窑洞里,陈列着旧式而喜气的箱柜家具,一些做好的喜馍、笸箩道具上及炕头的墙上都贴着不同大小和形状的红喜字,全是随时准备婚嫁的陈设。更有柳林剪纸大师冯天香女士的作品已经提前入院,冯老师的剪纸作品既传统又现代,既有红色婚礼仪式的喜庆,又有花鸟虫鱼兽的巧妙剪接,更有乡村非遗文化的传承,奥运会等时代元素的呈现,吸引游客驻足久久观看。大家在感叹年轻人不会做手工活的同时,对冯老师的作品创意赞不绝口。可喜的是,我们在这里看到两位来自邻村的妇女在一幅团花作品前品头论足了很久,感觉她们是懂剪纸的人。
从新郎新娘喜屋院出来,我们还看了旁边的两处艺术院,分别陈设了摄影和书法作品。摄影院中心由县文联悬挂的横幅“文学塑根铸魂,艺术点亮乡村”让我心头为之一震。试想一下,如果未来文联下属的各个协会都能集中到这里来,如果有更多更高层次水平的大师们愿意带着他们的作品、他们的创意入驻这里,心驰神往吕梁山黄河水的同时,创作的热情在这里点燃,让这里逐步形成艺术的热园,成为艺术家向往的殿堂,岂非天大的好事?
走出艺术院,4号石坝桥上一幅红色草书作品“洪水无情人有情,重修沟坝乐无穷”正被大家热议着。细问村人方知,是大家为感谢本村一位叫李步福的老人而刻。李步福老人承袭李姓祖上嘱托,一心感念清末民初善良的后冯家沟人收留他们落户在这里,有了自家的房产宅地,总想着要为村里做点什么。2003年退下工作岗位后,二十年默默地为村里打了6座石坝,拓宽改造了长2公里的镇村公路;完成了4华里3条街道、13条巷道,新建了排洪渠,不拿村里一分钱,为后冯家沟村申请到了“中国传统村落”名号,保护了村里的古村落建筑。他的事迹也被当地党委政府拍成了现代晋剧《好人李步福》传为佳话。如今面对镜头,他说,希望村里有手艺的年轻人未来都能成为艺术村重要的一份子。
这是一个有灵魂的村子。愿所有的梦想都能在这里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