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文艺副刊

无食不欢

□ 雷国裕

民以食为天。“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因而我常常对那些在烟熏火燎中挥汗如雨的厨师们心存敬意与感恩。

通常厨师都有自己的拿手菜、招牌菜,以及不为人知的独门秘藉。在我看来,吃什么怎么吃固然重要,但选择合适的饭店、合适的菜品,却大有窍门奥秘可言。小饭店适合熟人相会,中饭店适合同乡聚餐,大饭店适合贵客宴请。想品尝妈妈的味道,地摊小饭店才是正道。单单一碗炒揪片,猪油烧热,辣椒条蒜末水一炝,快火急炒,抓两把豆芽,拌些切块的西红柿,临出锅,淋点香油和陈醋,满街喷香,馋涎欲滴‌。常见的三朋四友,此处最可怡然自得酒饱饭足。如果你让乡厨加工松鼠鳜鱼、白水白菜等高档菜品,那真是难为人了。相反,重要宾客、商户,你安排在背衔小巷的无名小饭店,则纯属对客人的不尊不敬。“看人下菜”并非贬义,而是处世的一种哲学。隆重场合尊贵客人,却都是一些稀松平常菜、简单菜,效果往往会适得其反。同学聚餐、生日宴会等,则以中档饭店为宜,既有排面场面,又经济实惠。因为人数众多,菜品多以预制菜为主,那些需要现炒现作的高档菜品自然不在考虑之列,又有小饭店所不具有的场地、服务、氛围等,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在于人情练达,友谊融洽,团队凝聚。

东辣西酸、南甜北咸,原是国人的地域口味差异。近年来,川菜湘菜东北莱以平民菜的身份席卷全国,人们在家门口便能品尝到正宗的毛血旺辣子鸡、剁椒鱼头毛氏红烧肉以及锅包肉小鸡炖蘑菇‌等。家乡号称美食之乡,大街小巷饭店云集,煎炒烹炸蒸煮炖,焖烧焗烤拌凉拌此起彼伏,人间烟火气十足。常有朋友打问:“哪家饭馆好吃?”细讲起来真还不能一概而论。若论地方小吃,自然是北京烤鸭、陕西肉夹馍、重庆酸辣粉、云南过桥米线,广西螺蛳粉等。店铺不大,招牌醒目。常见的面安凉皮,仅一人一车,游走于街头巷尾,人气满满。透明的凉皮切成条,黄瓜丝胡萝卜丝香菜叶,外加一勺油辣子一勺醋一勺味极鲜酱油一勺芝麻油拌均匀,或打包或蹲食,经久不衰。若想吃香喝辣,非川菜馆莫属。而要“生猛海鲜舌尖浪花翻”,自然粤菜馆是首选。约了初恋情人,还是西餐店比较安静雅致。凉风习习时,热火朝天的烧烤大排档最能解馋;寒风呼啸时,围炉涮锅乱炖最能激发豪情。如果进了川菜馆不要辣,进了晋面馆不要醋,喝胡辣汤不要胡椒,吃羊杂割不要芫荽,哪简直要厨师的命,失了面子丢了饭碗的话他们才不干呢。所以说,想吃好喝好,最好百无禁忌,有刁钻的嘴,任性的胃,见什么爱什么吃什么,才不辜负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地造化。

“一菜一格,百菜百味。”组一桌饭局,犹如打一场仗。怎么样在饭局中点一桌搭配得当,体面又丰盛的菜品佳宴,也是一项非常值得探究的学问。总的原则是:心中有人,心中有数。有几个人?男几个女几个?老的少的?是些什么人?亲戚?朋友?客户?领导?贵宾?选择私家小厨或是星级宾馆?还是干净卫生的普通饭店?弄明白这些,接下来就是点菜环节了。一般人均一菜,若男士多可适当加量。一桌菜最好是有荤有素、有冷有热,尽量做到营养丰富全面。以八人为例,可按“三三二一一”,即三荤三素两冷一菌一汤为宜。荤菜自然是指鸡鸭猪牛羊肉,素菜近来流行芦笋、秋葵等时菜,维生素含量高。冷拌则有豆制品的粉皮、凉粉,根茎类的萝卜、胡萝卜,野菜类的苜蓿、茵陈,数不胜数。蘑菇因其鲜美的味道,丰富的营养,以及上佳的口感,被誉为“素中之荤”,种类达几百种。汤是餐桌上的灵魂。各种中草药与食材的搭配,使汤在滋养身体的同时也传递着温暖和人情味。若男士较多,可荤菜多一点,反之女士较多,可多一点清淡的菜蔬。其它菜品,以时令菜、特色菜加持。若有重要客人,必上几道鱼鳖虾蟹的硬菜,方可显出主人的诚意。如上海菜的白斩鸡,徽菜的臭鳜鱼,福建的佛跳墙等。俗话说:众口难调。有时为了周全让每个人都点菜,却难免陷入杂乱无章的尴尬。因此,有的饭局提前就安排好饭菜,或由一权威人士统筹兼顾果断下单,避免久拖、推延。酒酣耳热尽兴之际,可适当加菜,征求一两个为尊者的意见,以快炒快熟的菜品为主,并催促一下主食,切忌空盘子、空碗干等着。任何一场饭局,以心情愉悦开始,以大快朵颐结束,方可达到美食相伴、友情常在的初衷。

当然也有极端的例子,有的厨师固执己见,偏盐重咸的习惯屡提不改,让人退避三舍。还有的靠量取胜,一盘子菜足够两个人食用,实惠倒是实惠,可不分对象,有的食客想多品尝几道菜,让他数量减半改用小号盘子,他充耳不闻,一副姜大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姿态,让人不爽自然不再登门。还有就是饭局中的几类人,极扫人兴致。一谓故意来晚者,踱着方步,不紧不忙,任凭电话打爆,回答永远是“马上马上”;二谓临时带客者,提前不周知,座位饭菜都需调整,本来熟人之间的联络平故多了一份生疏;三谓拼命劝酒者,不管别人胜酒与否,不管别人健康与否,以酒量看交情,以酒瓶论水平;四谓吹牛显摆者,唾沫横飞,巧舌如簧,自吹自擂,自我标榜,楞是把“群英会”变成他的独角戏;五谓一串几场者,以社会活动家自居,秉承朋友多了好走路,一个饭局赶一个饭局,弄得哪个饭局都不安生,都不完整。如此种种,怎能让人心生欢喜食之不厌?!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那清欢,便是食物与人情的交相辉映,弥久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