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树亮
8 麻驴则宅 内 夜
张金番:“爱念书?叫他好念不成!他在离石干了那么多坏事,学校知道了能收留他吗?”
麻驴则:“对了,敬他十丈,不如告他一状,去他妈的,干脆到学校告他去!”
张金番:“不告白不告!”
麻驴则:“粉渣豆腐渣,渣来是个渣。”
张金番:“要怎怎!”
“反正他现在还是个毛小子,一时半晌也翻不起个浪来,天马上就亮了,我现在就动身!”麻驴则说着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张金番一把拉住:“人家今天走,你也去,万一让碰上了……”
9 柳林镇羊道口村的山坡小路上 外 黎明
夜色朦胧,雪花飘飘洒洒。杨小石和阎珊新母子,抱着背着行李什物,相扶携着走下坡来。
阎珊新擦擦泪:“你小石哥带的那个包里面都是你的衣服,穿脏了换下来,不用洗,妈去了给你洗。”
贺悟庵:“妈妈,您又在惯我。”
阎珊新:“你手里的那个包,里面是干馍片,饭吃不饱了用它补上点。”
贺悟庵:“妈妈,是您更应该注意吃好休息好。”
阎珊新:“这包枣,让同学们尝尝,据说,这玩艺儿别的地方还没有呢!”
三人说着来到山下大路旁带篷马车边。
贺悟庵坐好车:“妈妈,您嘱咐的我都记住了。您就回去吧,天这么冷!”
阎珊新紧握着儿子的手哭起来。
小石一边解缰绳,一边劝慰阎珊新:“师母,孩子上学是个好事,千万不敢哭呀!快回去吧!”说着启动了车子。
阎珊新松开手,呆呆地望着一步步远去的车子。
贺悟庵:“妈妈,回去一定要注意身体,千万保重!”
小石转过头去:“坡上注意滑,又下一层了!”
阎珊新在风雪中一动不动,望着远去的车子,热泪扑漱漱下滚。
马车越走越远。
“妈妈,一定多保重!”贺悟庵望着风雪中一动不动的妈妈喊着。一阵寒风吹来,也不知母亲听到了没有。他也忍不住哭起来,边哭边跪在摇摇晃晃的车子里向后深深地磕了三头。接着深沉地:“多好的母亲啊,多好的故乡,孩儿真舍不得离开这里远去啊!”
小石意味深长地:“你有个好妈妈,我妈妈也很好呀!你问问乡亲们,谁不说我妈妈好呢!”
贺悟庵:“知道,可惜我现在已经记不清她们的面容了!”
小石:“我妈妈、我姐姐,她们善良、勤劳,可竟被张大鹏、麻驴则活活逼死了!”说着眼里流出泪来。
10 柳林贺雨亭宅内天刚亮
贺秀英从梦中醒来睁眼一看,贺悟庵的睡位上只有被褥却不见人,急忙从被窝里爬起来:“妈,我哥是不是走了?我要追他去!”
阎珊新:“不用去追了,你爹爹办完烟案就回来接咱们,用不了些天,咱们也会去太原的!”
贺秀英:“办烟案是怎么回事?”
阎珊新:“离太原不远的榆次县发现有人大宗大宗地贩卖大烟,省里让你爹他们去查处。”
11 汾阳城外马路上 外 日
马车轮碾压着积雪不停地向前滚动。贺悟庵从车子里伸出头来了望。看着被白雪覆盖了的辽阔平原感叹地:“素裹银装,好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呀!”
小石叹息着:“可你知道这冰清玉洁的下面掩盖着多少坑坑凹凹和肮脏的东西吗?太阳一旦撩开了这层面纱,各地原来都差不了太多。”
贺悟庵:“这里大概就是汾州首府汾阳城吧?”
小石:“是!”
贺悟庵:“听说这一带田地平坦肥沃,又是先哲段干木的故里、先贤子夏设教的地方,一定既富足又有先哲先贤遗风,真叫人神往啊!”
小石:“嗨!其实哪里也一样。汾阳不也在阎锡山的统治之下吗?阎锡山自从投靠袁世凯以来,早已背叛孙中山先生的革命精神了!”
正说话间,只听见前面村里人声鼎沸,有打人声。接着便是凄惨的祈求声:“我实在缴不起呀,这些年税务一年比一年多,我怎么能缴得起?”
一人凶恶地:“不美美气气锤他他不肯缴,这里地肥水美怎么能缴不起?”这话还未落音,棍棒打人声音又响起来。
“哎呀,老总呀,快别打了!老总,这里是地肥水美,可那都是人家的,我哪有地?没地就难有收入,拿什么缴?”这祈求声更加凄惨起来。
贺悟庵愤怒地:“阎锡山说他爱民如子,要为民兴利除害,可这还不一样地是‘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吗!”
12 省立一中学监办公室 内 日
级主任傅刚:“新生中没有个贺悟庵!”
魏日靖(服饰讲究,满脸麻子的中年人)一边踱步,一边思索着:“这就怪了,有人来说他考到咱们学校了呀!”
字幕叠出:省立一中学监魏日靖
13 省立一中学生宿舍内 内 日
王振翼不解地问张叔平:“悟庵,他不是叫贺昌吗?”
字幕叠出:省立一中学生王振翼
贺昌:“悟庵那是我过去的名字。”
张叔平:“小时候,他母亲为了让佛祖保佑他长大成人,把他抱到村镇东北不远处的香严寺里让和尚给起了这个名。”
王振翼对贺昌:“现在你信仰马克思主义了,相信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引下,咱们会把祖国建设得繁荣昌盛的,所以就改名叫贺昌了,是吧?”
贺昌:“正是,你说对了。”
王振翼紧紧地握住贺昌的手激动地:“噢,原来你就是悟庵呀,久仰!久仰!”
张叔平:“我常和你说的就是他,少年英雄,才十三岁就赶跑两任坏知事了!”
“看来我们太无能了!”王振翼说着把脸转向张叔平:“我都比他大五岁呀!
张叔平:“我还比他大九岁呢!”
贺昌对张叔平:“这还得归功于你那进步书刊呀,你给的那篇李大钊写的《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一文,对我启发实在是太大了!”
“他现在的进步书刊比过去多得多了,你看,那一箱子都是啊!”王振翼说着指了指张叔平的书箱。
张叔平随即打开箱子拿出两本刊物来:“《觉悟》、《新社会》,怎么样?”
贺昌高兴地:“太好了,昨天我在咱校图书馆借书,没有两本适应时代需求的好书可读,实在叫我大失所望!”
张叔平继续往出拿:“这是《星期评论》,这是《新湖南》。”
贺昌边接书边说:“好!”
张叔平:“你不是挺喜欢李大钊的文章吗?这《少年中国》就是李大钊等人主办的。”
王振翼:“李大钊对咱们山西的局势也很关注,你看,”说着拿起一本第十五期《新生活》翻开来:“阎锡山鼓吹‘用民’政治,你听李大钊怎么说,他说,”说着念起刊物中的文章来:“在‘民治’的国家,有人出来要实行‘用民政治’,这不但令人奇怪,并且觉得危险万分,‘用民政治’的要害是:‘用民的人是谁,用民是做什么?’”
14 一中贺昌宿舍 内 夜
贺昌埋头读书。一面读,一面做着笔记。同宿舍别的同学正在热闹地玩牌。
忽然,同学孙大胖走进来,一把将贺昌手中的书夺下嬉皮笑脸地:“贺昌,不准你再看书了!”
贺昌伸伸腰看看孙大胖:“哎呀,是你呀,快别闹了,我正看得兴起!”说着伸手要书。
孙大胖:“一直看,一直看,礼拜天也不歇会儿,还要命不?”
众同学从玩牌场转过脸来对孙大胖:“你还能让贺昌不看书,那汾河水就会倒流了!”
“你能让他停上半场牌功夫,我服了你!”众同学嬉笑着。
孙大胖神气地:“我,现在我让他停他就得停!”
众同学:“不信!”
“你尽吹牛!”
孙大胖:“不信你们看着!”
贺昌央求着:“快别瞎折腾了,他们硬是往起抬你,你上他们的圈套吗?”
孙大胖拉长声调:“怎么,你是不听话?”
贺昌继续央求着:“快,快给我吧,我正看到关键地方了!”
孙大胖:“好,你不听我的,那我就把书还给你了啊!”
贺昌边接书边道谢:“谢谢!”接着又看起书来。
众同学大笑起来:“就这两下子,孙大胖,哈哈?”
“没戏了吧?”
“那还吹哩!”
孙大胖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拍了一下贺昌的肩膀:“那这个你就顾不得看了吧?”
贺昌抬头一看是家里的来信,急忙上去索要:“看,我要看!”
孙大胖神气活现地:“那把书先给我乖乖地放下!”
贺昌放下书。
孙大胖:“放进书包里!”
贺昌收起书把它放进书包里,然后过来接信。
孙大胖得意地对着众同学:“怎么样,看我老孙有没有两下子?”
众同学竖起大拇指笑着:“行!老孙还就是不简单!”
“孙大圣的本家到底是不一般!”
蜡烛灯下,贺昌接过信打开信封掏出两封信来。他先打开上面的一封。
画外贺秀英说话声:“哥,好想你,咱不是说好你不去太原了吗?怎么悄悄地就走了……”
(幻入)
贺昌老家炕头 内 夜
油灯下,母亲在缝衣服,小油灯照耀着她憔悴疲惫的面容。
贺昌对坐在身旁的小妹:“睡去吧,哥明天不走了。”
贺秀英:“我不睡,我怕你走,我还要听你讲故事哩!”贺秀英边说边点瞌睡。
(幻出)
贺昌看着信,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点点滴滴滴在信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