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播云布雨 ②

10 一中贺昌宿舍 内 日

武灵初接过贺昌手中的1915年5月2日的《民声》报递给李毓棠：“你看，《民声》第8号，师复《克鲁泡特金之为人及其言论》。”

李毓棠不解地：“这是无政府主义的宣传品呀！”

贺昌：“是呀，咱们不是反对无政府主义吗?”

武灵初、李毓棠：“那你……”

贺昌：“不了解无政府主义，咱们怎么批判它?又怎么能进而战胜它?”

李毓棠略一思索：“有道理！”

贺昌：“不仅要看无政府主义的书，其它各种政治派别的书咱们都应该看，都应当进行研究。”

李毓棠、武灵初：“其实应该是这样。”

贺昌：“咱们为什么要搞马克思主义？”

武灵初：“因为马克思主义是真理，别的主义都是谬论。”

贺昌：“不比较就没有鉴别，不了解别的主义，咱们怎么能认定它们是错误的呢？”

李毓棠：“是啊，不了解别的主义咱们怎么能真正认识和信仰马克思主义，又怎么能教育别人真正信仰它并为之奋斗终身呢？”

贺昌：“有人一直说要对杨欣他们采取拳头主义、棍棒主义，那样是不能解决信仰问题的！”

武灵初：“可不让他们尝尝拳头的滋味，大伙儿总觉得心里痒痒的！”

贺昌：“咱们共同的敌人——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现在还很强大，很猖狂，咱们暂时还很弱小，必须时时注意团结尽可能多的人。铁匠办事——光知道打可不行啊！”

李毓棠：“确是这样，如果咱们之间真的打起来，受损失的必将是革命事业。”

贺昌：“高兴的只能是反动派！”

武灵初：“其实无政府主义者也受着魏日靖的压迫，至少，咱们在反魏斗争中可以合作！”

贺昌：“不仅要团结无政府主义者，而且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尽快发动工人罢工，发动学生反魏，给阎锡山的反动统治以有力的打击。”

突然，张了明推门走进来摇着头：“哎呀，不行，工人运动这工作没法做。”

武灵初：“才起步就摇头，这怎么行！”

张了明：“不仅我们不行，去别处的同学也一致反映，工人们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贺昌：“你们去什么地方了？”

张了明：“我们去大国民印刷厂了。”

贺昌：“这个行业选择得好呀！”

张了明：“好啥，碰了一鼻子灰！”

贺昌：“在咱们太原，印刷行业除大国民印刷厂外，还有晋鑫书社、范华印刷厂、德信和、中山书社等多家印刷企业。”

李毓棠：“还有文蔚阁。”

贺昌：“这些企业里的工人受压迫很深，又受行业影响，懂些文化，比较容易觉悟，在这个行业搞工运应该说是会大有前途的嘛！”

张了明：“可工人们连宣传都不肯听怎么能有得了前途！”

贺昌：“他们怎么说？”

张了明：“他们……”

（幻入）

太原大国民印刷厂某车间 内 日

张了明头发梳得很整齐，戴着眼镜，穿着整洁的学生装，文质彬彬，在两三个同学的陪同下对着周围十几个工人一板一眼地：“资本家吃尽了咱们工人们的肉，喝尽了咱们工人们的血，咱们必须起来和他们作斗争，争取咱们工人阶级应有的权益……”

这时，一个穿旧中式衣服的工人拉了拉身边的几个工人：“快走吧，听它干什么？”

旁一工人：“听听嘛，人家是为咱好！”

穿旧中式衣服的那工人：“人家谋升官发财，要闹事，想捉咱没文化的当灰虎哩，是为咱好？半脑子！”

另一憨厚的工人：“说得好像还有些道理！”

那个穿旧中式衣服的工人：“学生们还不会说两句，一会儿煽打得你们云里雾里，啥也分不清了。你们就不想想，就咱这些人就能吃得倒人家政府？好不容易！”说着神秘兮兮地偷声对另外几个工人：“这些人都是政府要抓的罪犯，听他们讲话，政府连咱们也要往起抓。”

又一工人凑上来：“没听说长辛店的事吗，就是上了一些学生的当起来闹的事，结果呢？不全让捉得杀了，还敢瞎听人的？”

众人一听，全跑了。

（幻出）

贺昌：“你们知道工人们为什么不听你们的？”

张了明：“嗨，那些工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们能认清个好赖人？”

贺昌指了一下张了明的衣服：“全怪你这身打扮。”

张了明：“我这打扮怎么了？”

贺昌：“工人们哪有穿你这么干净衣服的？你和工人们格格不入，人家肯相信你吗？”

张了明：“这穿衣服也……”

贺昌：“明天咱们相跟着一起去，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11 太原大国民印刷厂 内 日

一个工人正在裁纸机前辛勤地干着活。浑身油污蓬头垢面的贺昌、张了明从旁边走过来。

贺昌拍拍这位工人师傅的肩膀亲切地：“大哥，干这么快不累吗？”

那工人转过脸来看了看贺昌和张了明，擦擦头上的汗：“怎么不累，不累就能赚了人家的票子？”

贺昌：“干一个月能赚多少？”

那工人伸出一只手让贺昌看了正面，又让看了反面：“两个巴掌。”

张了明：“五十五块吗？”

那工人：“看下一辈子吧，这辈子没那份！”

张了明：“那是多少，难道只挣十块？”

那工人：“对，十块！”

张了明：“老师傅，您真可怜，这么干一个月才只能挣十块？”

那工人：“我还是挣得多的。”说着指了指另一边的几个工人：“他们挣得还不如我多呢！”

贺昌：“那点钱您还得养家糊口，能够用吗？”

那工人：“嗨，咱文盲蛋还能说够不够用，饿不死就算不赖了！”

贺昌：“听口音，大哥也是咱柳林人吧。”

那工人惊喜地：“啊，你们是柳林的？”

贺昌：“对，我是柳林镇里的。”

那工人：“噢，我是咱中阳金罗的。”

贺昌：“咱们虽说不在一个县，可挨得很近呀！”

那工人：“怪不得我说你这话这么好懂。”

张了明：“那就是老乡嘛。这可碰巧了，老乡见老乡呀！”

贺昌对张了明：“那就快帮我们老乡干活吧，看把我们老乡累得。”说着二人抱纸的抱纸，开机的开机，一齐忙乎起来。

那工人忙说：“不用，不用，那怎么好意思呢！”

张了明：“甭客气，我们也是受苦人家出生的，咱们是一家嘛！”

贺昌：“老乡贵姓？”

那工人：“我姓陈，叫爱田。”

12 太原大国民印刷厂另一个工作间 内 日

一个带忻州口音的工人对另外几个工人颇带几分神秘地：“陈爱田那边来了他的两个老乡，说要办个业余平民小学什么的，让陈爱田去念字。”

旁一工人：“是在招揽生意吧？”

带忻州口音那工人：“不，人家不要钱。”

一瘦高个工人：“那你没问咱不是老乡的能不能也去念。”

另一工人：“怎么，你也想去，就你这模样还想念书？”

瘦高个工人：“这模样怎么地，我是小时候家穷耽搁了，论脑子不比他们当头儿们的差！”

旁一工人：“除过生孩子咱学不了，其它的我看都扯淡！”

另几个工人：“其实也是，要说脑子谁跟谁能差得了多少。”

“拳要打，字要学，只要咱用心，一天不用多识，识上一个字，一年下来眼该就明明的了嘛！”

一个仍在干活的工人：“嗨！学那玩意儿有啥用？咱生就的受苦疙瘩子，费那脑子，还想成龙呀变虎呀？”

众工人：“看你说的，为啥没用，领工钱时人家不是让按手印吗？咱不识字，到底不知道人家上面写的是多少。”

“我那一回不就是因为不识字，让人家少给了五块票子！”

瘦高个工人：“走，咱们过问问去，看人家肯收不。”

13 太原大国民印刷厂陈师傅工作间 内 日

贺昌对瘦高个工人等：“收，凡是想念书识字的工人农民穷兄弟姐妹们，我们都欢迎。学生有一个也是个讲，有一百个还是一样地讲，多来几个怕什么？”

众工人：“可这钱……”

张了明：“学费我们分文不收。”

众工人兴奋地：“这才好哩，没想到咱这辈子还能有攻书的一天！”

14 太原市一条小巷里 外 日

张了明伸出大拇指称赞贺昌：“高，办法就是高！”

贺昌：“高，高在哪里了？不就高在能和工人弟兄们打成一片上了？不少同学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思想的影响，鄙视劳动，鄙视工人阶级，不能同工人群众同甘共苦……”镜头换成贺昌对李毓棠、张了明、梁震、姚镦、路但一、武灵初、张公式麟、傅懋恭、张法古、罗绣等同学：“咱们和工人群众格格不入，人家怎么能理解咱们、信任咱们？咱们是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者，有什么理由看不起劳动群众？必须教育咱们的同学们，一定要尊重劳动，热爱劳动者，力求在生活习惯、思想、说话等等方面，和工人群众保持一致，和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和他们交朋友，利用各种机会，了解他们的苦难和要求，向他们传播革命道理，动员大家来咱业余平民小学读书，为发动大规模的工人罢工做准备。”

15 一中魏日靖办公室 内 日

魏日靖惊讶地：“怎么，仓库也被砸了？”

怒气冲冲的傅刚：“是啊，他们几次说要办什么业余小学和图书室，让给腾两间房子，我没答应，他们竟然把两个做库房的教室的门给砸开了！”

魏日靖：“那库里的东西呢？”

傅刚：“扔了一院，这不严肃处理还行？学生嘛，这么无法无天怎么行？”

魏日靖气愤地：“这些王八蛋，还在念书，办什么鸟学校？”

傅刚：“他们说要教那些穷鬼们识字，让那些人识字干什么？”

魏日靖眼珠子滴溜溜转，然后慢条斯理地：“来，你坐下。他们要办学嘛，一来可以敦纯伦理，发扬德行；二来呢，也可以缠住他们顾不得再捣乱。这么说来，你说这是不是还是件好事呢？”

傅刚略加思索转怒为喜：“也好，满足满足他们一点好为人师的虚荣心，或许还好管理些。”

魏日靖：“现在，不少地方闹工潮闹学潮，尽量不要硬来，手腕要多一些。”

傅刚：“是！”

魏日靖：“可一定要注意他们的教材，千万不敢让传播乱党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