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版:文 化

二十九集大型革命历史题材电视连续剧(剧本)

贺昌(十八)

□ 刘树亮

第四集 潮涌三晋 ④

25 沙革办公室 内 日

沙革面带忧容,背着双手在地上来回踱步。

旁边的沙发上坐着几个小官员边喝茶边议论:“工人罢工组织得可真严密,有宣传队、纠察队,秩序非常好,周围的商店、摊铺照常开张着。”

“看来非得动大手术不可,要不然,这颗肿瘤越长越大,从此咱们铁路上就别想再安宁了!”

“不可,不可!万事忍为高,现在各地的工潮一浪高过一浪,弄不好会出大乱子!”

沙革:“那你们说,难道咱们这铁路就一直停运下去不成?”

一小官员:“找几个能说会道的居中调停,劝吓并加或许也能济事。”

正太铁路警察局局长王勇:“这个办法既不失咱们的体统,或许还真能奏效!”

另一小官员:“商会的贾咸成,《并州新报》馆的刘圆,办事老成,素善调停,我看正可担当此任!”

26 正太铁路总工会太原区分会办事处 内 日

室内非常简朴,只有一张旧桌子和几条长旧板凳,但阳光充足,显得格外亮堂。

贺昌、曹玉来、邢昌福、刘廷英、李崇义皆为工人打扮。另外还有两位工人在座,他们正商谈着。

贺昌:“法商住地停供水电,让纠察队封锁起来,没有咱们办事处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出入。当前,我们必须下大功夫帮助各机关成立工会组织,同时促使各处工人、学生支援、声援铁路工人的罢工斗争……”

字幕叠出: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贺昌

突然,门被推开,接着相继走进四个人来,一个个头发梳得一根也不乱,皮鞋擦得明光灿烂。头前走进来的贾咸成,穿着缎袍,戴着眼镜,手柱文明杖,五十岁开外;紧接着走进来的刘圆,西装革履,四十来岁;其余两个文质彬彬,记者打扮。这四个人进来端详着室内,趾高气扬,盛气凌人。

贾咸成拿腔拿调地:“这工会办事处想不到竟然这么简朴!”

刘廷英:“工人生活寒碜,办事处自然也寒碜。”

贾咸成等人吹了吹凳子,又拿手绢擦了擦,然后坐下来掏出香烟悠然地抽起来。

贾咸成边抽烟边老气横秋地:“这里的负责人是哪位?”

贺昌不亢不卑地:“先生有何见教?”

贾咸成:“先生尊姓贺吧?”

贺昌:“免尊!”

贾咸成拖着腔调:“啊,年少有为,后生可畏呀!”

贺昌鄙夷地:“承蒙夸奖,心实感荷!”

贾咸成抽了两口烟,指了指刘圆慢悠悠地:“这位是咱《并州新报》馆的副馆长刘圆。”接着又指指另两位:“这两位是该报馆资深记者刘欣、陈大奇。老朽贾姓,小字咸成,在咱市商会供职。”

刘圆接着介绍说:“这是咱市商会贾会长。”

贺昌:“原来各位俱是非凡贵客,辱荷驾临,幸甚幸甚!”转而对刘廷英:“给各位上水!”

刘廷英给四个来客各倒了一杯水放下。

刘圆:“贺先生在此起居如此简朴,何不搬到总商会咱贾会长处。”

刘欣紧接着:“商会所在地是咱太原市环境最优美,市面最繁华的地方,新修的商会办公大楼漂亮宽敞,搬得住到那里,又便于贾会长随时关照该有多好!”

贺昌:“我们这办事处是工人的办事处,设在工人中便于为他们做点能做的事;贾会长处条件虽好可离工人太远,就不叨扰了。”

贾咸成:“工商不分家嘛,工会商会都是咱自家人,先生等若肯前往,敝会自然不胜欢喜,何有叨扰一说?”

贺昌:“既然咱们是一家,那就有劳各位俯体工人苦衷,援以鸿力,施以臂助,多为疏通,俾得当局尽速解决工人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救彼辈于水深火热,则本人与工人等咸感大德无既矣!”

刘圆:“据在下所闻,这铁路行业在各行业中算是较富,给工人待遇也是较好的行业。”

刘欣:“当初工人要来这里做工,都是投了门路才来的呀!”

贺昌:“铁路行业的利润是很可观。可这利润到底富了谁,诸位想必心里也有数。至于对工人的待遇,在下也略有所闻。据说在铁路刚通时待遇确比其它行业为优。”

陈大奇:“人就得知足啊!”

贺昌:“可是物价年年上涨,而工人的工资却十余年未加分文。当今社会米珠薪桂,以十余年前所定工薪来度今日社会之生活,加之有一班狐假虎威、以虐待工人向上司讨好为能事的员司从中肆虐,工人的境遇能好吗?”

陈大奇:“工人的待遇不管高低,每月总可以领到一定的薪水。近几年来咱处各地连年饥荒,如果不是法国人借钱给咱们修这铁路,这么多工人如何生活,不知先生考虑过没有?”

贺昌:“法国人借钱给咱们修路,完全是以掠夺咱们中国为目的。现在路权操纵在法国人之手,每年掠夺走咱们金钱无数。彼金衣玉食,高楼大厦;我终岁苦劳,饥寒交迫。先生也是中国人,能忍看自己的同胞遭受如此之不公吗?”

刘欣:“贺先生提出增加工资、减少工时等许多要求,目的无非是想提高工人的生活。”

陈大奇:“可先生又命令工人停止做工,使工人分文难得,这岂不等于教工人坐以待毙,与当局两败俱伤?”

刘圆:“方今生计艰难,物价昂贵,谁无父母,谁无妻儿,全赖工薪之所得,以为事蓄之所资。”

刘欣:“先生既然十分关心工人,我想您是不会再让这种状况无限制地延续下去了吧?”

贺昌:“工人罢工是工人们无法照常生活下去的必然选择,岂是本办事处或本人之命令所为?”

刘欣、陈大奇无言以对。

贺昌接着:“各位说工人们一个月累死累活挣那么一点钱,买了米面顾不得买柴炭,穿了衣服便没了被子盖。文人们自古便有‘但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的美德,二位身为记者,想必希望把握时代脉搏,了解民间疾苦,那何不到工人们家里看看。你看他们倾壶则绝余沥,窥灶则不见烟,这么冷的天气,无衣无食,何以做工?”

贾咸成:“工人纵有被抑隐情,尽可向交通当局申述。”

刘圆:“当局调剂自有良方,转圜不无余地,何得遽以罢工为要挟,妨害全路交通,置身咎戾所有?”

贺昌:“工人们屡向当局呈诉,当局非但不予理睬,反而侮辱工人,谩骂其代表。工人人格已被蔑视至此,除了罢工尚有何法?”

陈大奇:“铁路乃国家之要政、生活之命脉。”

刘欣:“金融之周转,百货之流通,客商之往来,均于是赖。”

贾咸成:“路政之否泰,影响国计民生至巨,断不可与国民印刷厂相比。”

刘欣:“纵观世界各国,别行业罢工者有之,路政则断不容人干扰。”

陈大奇:“先生等为有知识、懂理懂法之人,何以竟敢在这铁路线上挑事端?”

刘欣紧接着:“此非驱使蚩蚩工人误蹈法网者何?”

贺昌:“修桥筑路,原为便民。如今不但铁路收入不归国家,连养路费都被侵吞净尽,铁路已成洋人之工具、政客之私产、军阀之账房,何可称作国家要政?”

贾咸成:“自从罢工以来,交通断绝,贾客顿失生机;货物停运,商家被制于死命;旅客难归,订单爽约,交涉横生,怨声四起。”

刘圆接着:“邻省商业陡生障碍,联运各省亦受影响,为害之大,岂有涯矣?”

刘欣:“商人何辜,遭此荼毒?”

贾咸成:“本会为工商业荟萃之机关,本人忝为会长,当此之际,实难安缄默,万请先生等剀切劝导,切勿使工人趋于极端,则工商幸甚,国家幸甚矣!”

贺昌:“路工风潮,影响绝钜。然此损失乃是军阀政客之所赐,广大商旅若知个中真情,必然会奋起与本办事处一道,同申义愤,共抗军阀政客。”

贾咸成:“事态绝不宜扩大!”

贺昌:“军阀政客为害路政由来已久。他们不仅劫扣路款以肥己,而且怂恿士兵在车内骚扰,商旅所受痛苦实已深极,先生身为商会会长,何以不曾闻先生有只言片语之抗议?”

贾咸成问刘圆:“有这种事吗?”

刘圆:“没听说过。”

贺昌:“而工人们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起而罢工,先生等便大放微词,也不怕被人误为军阀官僚之喉舌、外国资本家之工具?”

刘圆:“贾会长苦口婆心,实在是为了先生等及众工人。”

贾咸成:“自古国有国法,事有准绳。”

陈大奇:“先生等对我等之劝说若不见转圜,政府自然会以为先生等别有他种之用意,难免要取严厉之对待,……”

刘欣:“查先生等既非供职铁路,又非出身工界,却混迹工人之中,发纵指使,屡肇事端,也不怕被人疑为乱党?”

刘圆:“先生等如此年轻,不为社会计,亦不为自身前程计?”

贺昌:“纵观近代物质文明,无不出自工人之手。工人之生活状态,关系社会幸福良非浅显。故世界各国对工人均取保护态度。而咱们中国工人则不仅要受帝国主义欺凌,更要受军阀荼毒,敝人等忝居知识阶层,为社会计亦为自身计,主持公道责无旁贷,义不容辞,岂可畏首畏尾,坐视工人痛苦于不顾?”

贾咸成:“窃闻警局正整顿兵马,另有外驻部队也正向市内开拨。老朽知先生等年轻气盛,惟恐酿成不测,心里着实惴惴不安。”

贺昌:“工人们终岁苦劳,纵不念其贡献文明之功,亦不应谓其遽有滔天之罪吧,当局开来军队要干什么?”

陈大奇:“工人搞工会、闹罢工,其间既有共党之恶意,又有俄党之主使,内幕甚为复杂。”

刘欣:“政府为遏乱萌,为靖乱源,自然不可能无限制地放纵下去吧?”

贺昌:“集会结社乃人类生活之特需,不但为事理之当然,抑且为《约法》所明定,当局有何理由剥夺之?”

陈大奇等无言以对。

贺昌接着:“且近代工人皆为自由雇佣而来,若不愿做工当然可以自由解雇而去,岂是古代卖身奴隶没有逃走的自由?”

刘欣:“集会结社虽为《约法》之特许,然妨碍政府及地方治安则自须解散。”

陈大奇:“罢工按常理不需限制,然罢工骚扰则为国法所不容!”

贺昌:“工人组织工会只为改善生活、联络感情、实行互助、增进知识,何有妨碍政府及地方治安之嫌?工人们迫不得已罢工,既无暴动,又无劫夺,何需有骚扰一说?”

陈大奇:“工会诸人多方蛊惑,任情公式张,诡词邪说,直言弗讳,非妨碍政府、危害治安为何?”

刘欣:“即便是散发传单,亦须将传单呈报警厅盖章许可,否则便为违法。”

陈大奇:“先生等散发过那么多传单,未见一张上盖有公章。”

刘欣:“政府若以此为据要为难先生,先生恐怕也不会有多少理由可讲吧?”

贺昌:“自古道:压力愈大,反抗愈强,铤而走险,急何能择。对于民众痛苦,当局不妥筹根本解决之法,徒以防川之术,箝制舆论,堵民之口,动辄擅假军威,草菅人命,恐怕这不是国家前途之幸,亦非高拱在位者安富尊荣之福吧?”

贾咸成:“不管怎么说,军令如山倒,命令既已发出,便绝无回收之理。”

刘圆插话说:“常言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乃英豪啊!”

贾咸成:“以老朽之见,要求归要求,上工归上工,还是先上工,再争取问题之逐步解决为上策,不知先生以为若何?”

贺昌:“辱临各位俱是饱学之士,‘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的名言想必不会生疏。罢工以来,当局不仅无视工人必需之要求,反而唆使工头殴打工人。我想当局不答复工人们的条件,工人们大概不会轻易上工吧!这是他们的第二次宣言,在下不揣委琐,奉达清听。”说着递过一份《正太铁路工人罢工第二次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