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潮涌三晋⑤

27 沙革办公室 内 日

沙革从贾咸成手里接过《正太铁路工人罢工第二次宣言》：“嗯，第二次宣言，上面怎么说？”边问边翻阅《宣言》。

贾咸成：“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你看：”说着指着《宣言》中的一段念起来：“一、总工会是代表全体工人的组织，路局应承认总工会有代表全路工友之权；二、今后路局不经工会同意不得开除工人；三、罢工期间不得扣薪；四、本会会员有因小故而被其革除者，应即复职；五、短工均改长工，以后新上短工满一年，亦须改为长工。”

沙革站起身来气急败坏地：“这，这简直是要命，这条件根本不能答复！快请警察厅帮忙，快请！”

28 太原铁路工人生活区 外 日

墙头贴着醒目的布告：

为布告事：

照得，近些时日，乱党分子妖言惑众，煽动工人罢工。本警察厅姑念工人愚昧无知，着即从宽发落，不咎既往。特令，从即日起，一体复工，以赎前愆。违者一律逮捕，从严法办！切切此布！

山西省警察厅（盖章）

中华民国十一年十二月二十日

一铁路工人走过来指着布告问围观群众：“不让咱罢工了是不是？”

一围观者回过头来：“对，叫马上上工，要不就要这么地。”说着以手当手枪，以食指头当手枪膛指向问话的那工人：“怕不怕老伙计？”

该工人一把将那布告撕得粉碎： “老子脑袋掖到裤腰了，天大的乱子有它顶着！”

另一工人： “砍了头不过碗口大个疤，怕他娘个蛋？”

身边一工人：“老子打大锤出身，要胡来一大锤砸狗日的们！”说着做出打大锤的样子显出十分的威武来。

又一围观者：“是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豁出去怎能翻得了身！”

旁边一工人：“要干就干到底，现在有咱工会作主哩！”

围观群众议论着：“听说阳泉车务总管、法国人白聂想强行开车破坏罢工。阳泉工人们组织了敢死队准备卧轨拦车，粉碎了他们的破坏阴谋。”

“在太原他们要强行开车，我也卧轨拦挡！”

“我也卧！”

这时有人带头高呼口号，立时“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工会万岁！”“工人阶级胜利万岁！”等口号声大震。

29 省立一中院内 外 日

院内冷冷清清。一角落里，几个学生正在拉拢一同学也去进山中学报名：“人家进山中学可好哩，不只报名时给东西，以后入学了，住宿吃饭不用花一分钱。”

“有了病，一切费用人家也全包。”

“学得好了还能得很多很多的奖学金。”

“每年还给冬装、夏装两身衣服和帽子。帽子上的校徽做得真好看。”

“图案是山上有一尖顶楼，代表‘进山’的意思。也就是说，咱们在那里念书时时在前进着、上升着。”

“穿着这种衣服呀，可精干哩，快跟着我们也去报名吧！”

被拉拢那同学：“学生会不让去报呀！”

拉拢者们：“管他什么学生会不学生会的，在这里念书没补助不用说，每年还得交好多钱，他学生会给一个子吗？”

“快去报吧，还犹豫啥，去迟了人家肯不肯收还是两码事哩！”

说话间，张了明带着一帮在进山中学报了名的学生大叫着走过来：“快到进山中学报名吧，阎省长肯定会特别照顾这第一届学生，到那里念上几天书，不愁不能飞黄腾达！”

张了明身边一学生紧接着：“再别上贺昌他们的当了！贺昌他算个什么东西，捣乱分子一个，迟早是牢房门上的钥匙！”

众亦汹汹嚷嚷：“跟着贺昌小子跑绝不会有好下场！”

“贺昌他倒霉的日子就要来了！”

30 阎锡山省长官邸 内 日

阎锡山对白廷显、黄贵兴、冯钧国等人：“知道我为什么召集你们来这里吗？”

白廷显：“还是为罢工罢课的事吧？”

阎锡山：“不，国家外交官颜惠庆和英、美等国公使要来太原考察了，这一次考察对咱们山西的声誉十分重要。”

白廷显：“考察的重点是什么？”

阎锡山：“主要是教育。咱们的教育不是出了名吗，这一回一定要让参观考察的人有一个更为良好的印象。”

白廷显：“一定要做好充分准备，认真迎接。”

阎锡山：“你们都说说，准备怎么迎接？”

黄贵兴：“让军警把城内沿街乞讨的叫花子全部赶出城外；城里城外，清水洒街，黄土垫道，以一个清洁美丽的市容，首先给考察人员一个好印象。”

阎锡山：“这第一印象非常重要。贵兴、廷显，你们两个负责，一定给咱搞好，不能留下任何死角。”

白廷显、黄贵兴：“是！”

阎锡山：“可更重要的在教育方面。钧国说说你的计划。”

冯钧国：“咱们山西的教育在国内是名声鼎赫，可人家西方经济发达又一向重视教育，咱们恐怕不能和人家相比，最好只在这太原市里选一两所最好的学校让看看算了！”

阎锡山：“城里乡下肯定人家都要看。城里可以选好的，乡下难道就不能也选几个好点的？”

冯钧国：“乡下哪有办得好的。不少偏僻的地方好些村庄也没有一所学校！”

阎锡山手指在空中点了几下：“就选这些最偏僻的地方让看。”

冯钧国等听得都傻了眼。

阎锡山继续讲：“在这些地方选个好院落，暂时让住户搬出去，赶快收拾一下，把太原市最好的教学设备、最好的教职员工以及服饰最整齐的小学生，一股脑儿拉下去让看。他们能不说好吗？”说完阎锡山得意地笑了。

31 太原府火车站 外 日

站上又脏又乱，“争人权，争自由，争生活！”“不获全胜，决不罢休！”等标语贴得到处都是。待运货物堆积如山，候车旅客集聚如云。

一煤矿工人代表在向罢工工人讲话：“亲爱的铁路工友们，你们的《罢工宣言》，我们闻之寒心，读之流泪，你们所受的痛苦太深了！我们煤矿界工友和你们是唇齿相依的，如果路局不答应你们的要求，我们煤矿界全体工友是决定要起来援助你们的，直到取得完全的胜利！”

沙革等人愁容满面地看着这一切。

手下一小官：“据粗略估计，这些时闹罢工经济损失已在三十万元以外了。”

另一小官：“而且全国各地的工会组织还一直在给他们鼓劲。”

沙革身后一人接着：“全国铁路总工会筹备委员会、京汉铁路总工会筹备委员会等组织，都发来了声援通电，号召全国民众迅速援助这里的罢工工人。”

一随从职员：“汉冶萍总工会、开滦五矿工人、京奉路唐山制造厂职工、津浦路工会等单位，不仅先后发表声援通电，而且还寄来了不少捐款……。”

王勇：“省政府今天早上打来电话，说近日外交官颜惠庆带领英、美等国公使要来太原参观考察，要求尽快结束罢工……”

那小官：“现在这局势，弄不好要出大麻烦，倒不如退一步答应他们一些要求，待时局有所好转后再和他们计较不迟。”

另一小官：“万万使不得！这一次屈从了他们，以后更多更麻烦的要求便会接踵而来；退一步可就是万丈深渊啊！”

正说话间，学生们、工人们敲着锣、打着鼓，打着“山西省立第一中学学生会声援罢工工人代表队”“山西印刷界工友罢工慰问团”等旗帜，抬着食物、衣服等慰问品开过来了。“坚决支持正太铁路工人的正义斗争！”“工人阶级英勇斗争精神万岁！”“劳工神圣！”等口号喊得震天价响。

沙革对王勇及手下随行人员：“赶快设法，无论如何把贺昌请来咱们和他谈。”

32 正太铁路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内 日

一桌饭菜十分丰盛，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用纸包着的一摞一摞的大洋。

贺昌在贾咸成、刘圆的陪同下健步走进门来。

沙革迎上去极为热情地：“欢迎贺先生！”

王勇十分殷勤地迎着贺昌：“贺先生这边请，首席请。”

贺昌四下打量一番失望地：“局长大人不是说要谈判吗？怎么搞这坛场干什么？”

王勇、贾咸成、刘圆等急忙：“不客气，贺先生，咱们边吃边聊嘛！”

贺昌：“咱们的工人们粗糠野菜都填不饱肚子，咱们怎么能这样？”

贾咸成：“贺先生，山有高低，水有深浅，物有优劣，人有强弱，世间万事万物各不相同，绝对平均，恐怕不太合适吧！”

刘圆：“均贫富、搞共产，只是那些在生存竞争中失意的懒汉懦夫、无赖之徒的哀鸣。先生如此年少才高，吃这点饭菜算得了什么？”

贺昌鄙夷地：“谢谢各位关心，本人作为工人的代表对这样的饭菜实在吃不惯，大家有话就请讲吧！”

沙革、王勇、贾咸成、刘圆等尴尬地对视了一下。

贾咸成急忙打圆说：“这全是沙总办、王局长的一片好意。”

刘圆看看贺昌严肃的神色：“不过贺先生有贺先生的生活习性，不可免求。那就请先生来这边坐，这边坐。”说着将贺昌让到一张太师椅上。

贾咸成接着：“咱们这铁路系统，虽然机构庞大，人员众多，可主要是为了方便民众商旅，实在不是赚钱的部门。”

刘圆：“近些时来，各地煤矿工人纷纷罢工，煤价大涨，咱们铁路运输因此连月亏损，入不敷出。”

沙革：“贵会提出的要求和条件，路局极为重视。可现时实难照遵，待时局稍有好转后定当奉行，还望贺先生善体当局难处，下令复工。”

贾咸成：“至于先生本人生活方面的困难，路局经济无论多么艰难也不能不管。”说着指指桌子上摆放着的大洋：“这是咱们沙总办、王局长的一点小意思，还请先生笑纳！”

沙革、王勇接着殷勤地：“不成敬意，深望笑纳！”

贾咸成看看贺昌不悦的脸色接着讲：“以后有什么困难，还可以随时提出，沙总办、王局长自会倾力相助！”

沙革：“如果不嫌弃本局，本局所有职务任由先生挑选，薪水最少也不能让低于我本人的水平。”

贺昌一本正经地：“本人应邀前来谈判罢工事宜，可工人们提出的要求和条件却只字未闻，不知诸位到底要我来这里干什么？”

贾咸成：“贺先生不必客气，一回生，两回熟，大家都是朋友，关心先生是我们应该做的嘛！”

贺昌：“既然诸位无意谈判，那我就只好失望而归了。”说着站起身就要走。

贾咸成急忙挽留：“哪能走，咱们还没有谈嘛。”

王勇：“来，坐下谈，按条件一条一条地谈。”

刘圆：“尽管贵会所提条件与现实出入较大，但也绝不会全部否定，总要满足部分要求的。”

贺昌：“我会所提要求和条件都是工人们生存所必需的。谈判如果没有诚意，我看咱们最好还是别浪费时光了！”

这时，门哗啦开了，门外闪进一个手执寒光闪闪的牛耳尖刀的大汉来大叫着扑到贺昌面前：“老子一刀宰了你！”

沙革、王勇、贾咸成、刘圆一齐把目光投向贺昌。

贺昌：“你是什么人和我这样说话？”

“老子是阎王殿上的操刀手，老子在门外早就憋不住了。你妈的，刚从娘肚子里钻出来，胎毛还没褪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怎么抬举都抬举不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那大汉说着咬咬牙晃晃刀尖做出欲刺的样子。

贺昌哈哈大笑：“原来这里摆的是鸿门宴啊！”

王勇急忙制止那大汉：“瞎你的狗眼了，也不看看这是谁。”

王勇：“还不给我滚！”

那大汉转身骂骂咧咧地走出去。

沙革拍拍贺昌的肩膀按贺昌坐下：“来，坐下咱们好好谈，我们一定最大限度地满足贵会的要求。”

33 太原罢工工人聚居处 外 日

贺昌在众工友的簇拥下向工人聚居处走来。

跟随贺昌的众工友兴奋地高呼着：“工友们，咱们胜利了！咱们的罢工完全胜利了！”

众工人欢呼着潮水般向贺昌拥来。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贺昌登上一个高台向工友们大声地：“工人师傅们，经过谈判，路局几乎是全部答应咱们的要求了！从今以后，凡是月薪在十五元以下的，每月一律加薪三元；十六元至三十元的，加两元半；，三十元以上的加两元；假日一律给薪；因公受伤，医疗期间概不扣薪；罢工期内给七天的工资，路局不得因工人罢工而开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