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大义忘亲
1 小翠红居室 内 夜
苏贤台兴奋地对小翠红:“你看,我不是当矿长了吗,我没说大话吧?”
小翠红:“不只是个代理的吗?”
苏贤台:“嗨,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代理怕什么,反正没有正矿长,还不是我姓苏的一个人说了算?”
小翠红:“还不任命你个正的,你在矿上也十好几年了,总公司为什么还这么不放心你?”
苏贤台:“任洪庆,主要是马载扬他们瞎干扰。”
小翠红:“他们怎么干扰你?”
苏贤台:“马载扬多次向总公司反映我没有总持能力。”
小翠红:“我也是听说这个马载扬了,也在做当矿长的梦,要防止他学你排挤李矿长、黄矿长的样……”
苏贤台:“你胡说,他哪是学我,他是想做司马懿第二!我早就看出他的野心了,他不会得逞的!”
小翠红:“你能把人家怎么样?”
苏贤台:“我可不是李镜澄、黄锡赓,我早让人们去收拾他了!”
小翠红往苏贤台身边靠了靠娇里娇气地:“到底还是苏矿长有远见。”
苏贤台:“我已经让人给你修一座优雅舒适的庄园别墅去了。”
小翠红:“真的吗?”
苏贤台:“那可不!竣工以后,我还要给你找白俄按摩师、上海厨师,找捶腿松筋、去劳解乏的侍女侍候你,怎么样?”
小翠红半推半就地:“你那别墅到底是给我还是给别人建?”
苏贤台:“当然是给你建呀!”
小翠红:“听说你派人到各地找比我更漂亮年轻的女人去了。”
苏贤台以不解的目光看着小翠红:“给你建就不准给别人建?
2 俱乐部公事房 内 日
马载扬对刘少奇、贺昌、陆沉等:“工人们索饷,不找苏矿长,怎么老是围着向我要?有指控的,有唾骂的,气势汹汹十分吓人,昨晚三千工人围至零时还不肯散去。”
贺昌:“那你是怎么解释的?”
马载扬:“我能说什么呢!尤其荒谬的是,我出后门小便都被他们挡住,如同犯人遇着解差,一点自由都没有了。这种胁迫日甚一日,我实在没法理喻言晓!”
刘少奇:“工人索饷不找矿长偏找你这个稽核处长,这个中原因难道你就一点觉察也没有?”
马载扬:“工人们听信传谣,说苏矿长要给他们发饷是我不让发,这不冤枉我吗?”
陆沉:“噢,原来是误会!”
马载扬:“是呀,他们就不想想,苏矿长是一矿之长,什么事都是人家说了算。人家要发我能挡得住?人家不给发,我马载扬再想发能发得出去?”
贺昌:“那你马处长是同意发了?”
马载扬:“如果苏矿长同意,我一万个赞成!”
贺昌:“可以以书面形式表白一下你的态度吗?”
马载扬:“当然可以!”
贺昌递过笔墨,马载扬随即写道:
(特写)
工人索饷
理出自然
本人自当赞同
马载扬
写完,马载扬放下笔:“请各位转告各工人,千万不可听风就当雨,因误会而酿巨变啊!”
3 矿长公事房门前的大场上 外 日
数千工人围着矿长公事房索饷,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有的论理,有的呼喊,还有的大声谩骂,公事房门前人声鼎沸。
4 一工人家中 内 日
瘦骨嶙峋、不住地流着泪的徐老奶奶,怀中抱着喊饿要吃的小孙子,床头躺着痛苦呻吟的儿媳妇。
贺昌揭开老奶奶的锅吃惊地:“奶奶呀,您一家这是吃的什么呀?”
徐老奶奶有气无力地:“儿子领不回饷来,只好吃儿媳妇弄回来的野菜树叶;可现在儿媳妇也病了,这可怎么办啊?”
贺昌从身上掏出些钱来递给徐老奶奶:“奶奶,这点钱您先拿着糊糊口吧!”
老奶奶一边擦泪,一边用颤抖的手推开贺昌的钱:“孩子,矿上不发饷家家都这样,你能有多少钱接济?最根本的办法还是帮助我们要饷啊!”
贺昌:“老奶奶您放心,为工人谋利益是我们俱乐部的宗旨,我们会尽力帮助大家的!”
徐老奶奶:“我问问你,孩子,矿上不给工钱他们怎么说?”
5 矿长公事房 内 日
苏贤台在地上来回踱步。外面“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工资!”“干了活为什么不给我们工钱!”“没有工资我们怎么生活!”“快给我们活命钱!”等怒吼声不断传入房内。
苏贤台索性走出公事房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对着眼前狂呼乱叫着的工人们大声地:“工人弟兄们:大家静一静,听我几句话!”
台下安静下来。
苏贤台接着:“大家索要工资完全合理!咱们就靠每月这点工钱养家活计,没有它怎么能行?大家的心情本人完全理解!”
台下欢声雷动。“苏矿长好!”“谢谢苏矿长!”“我们一定加紧生产报答苏矿长!”等欢呼声四起。
苏贤台:“可大家知道咱们的工资是从哪里来吗?是从上海总公司往来汇。由于公司连年亏本,财源早已枯竭,加之近来东南和西北又打起仗来,上海银根非常吃紧,公司借也借不到,筹也筹不多,一时还汇不过来。”
台下众工人:“不是一时呀,已经四个月没发饷了!”
苏贤台:“是啊,是有几个月了。知道大家很困难,但是,我还要奉劝大家努力做工!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办这个公司,目的不是为赚钱,是为了谋求国家的富裕和强盛。大家都知道,无论修铁路,还是造机器、造枪炮,或者是打制日常民用器具,哪一样事业都离不开钢铁。而钢铁又是用煤炼成的。一个国家没有煤和钢,就无法与各国竞争。咱们这个公司生产煤和钢铁,对于国计民生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公司办得好,国家可以谋富强;如果办不好,国家没有煤和钢铁,那怎么行?大家不是成天讲爱国吗?要爱国就必须首先爱护咱们这个公司。在外面的人都应该这样,更何况是在咱们这个公司里做事的人呢!”
众工人以愤怒的目光瞪着苏贤台:“再爱国我们也得吃饭呀!”
“不给工钱吃不上饭怎么爱国?”
苏贤台看看愤怒的群众接着:“退一步说,如果大家不维护这个公司,让这个公司垮了台,咱们的国家要受外国欺侮不说,咱们这万余工人一时怎么谋生?去当兵吧,未曾操练过;想务农吧,又无地可种;谋做生意吧,一时哪来本钱?有家室的想搬回老家去又没有搬家费,借也无处借,挪也没法挪,坑在安源不能走,每天父母要吃饭,妻儿要花销,这怎么得了?如果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大家后悔也没有法子了!是不是这样?”
台下工人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苏贤台接着:“所以,我劝大家,还是听我的话,在这个困难时期里,自觉地服从各首长的管理和指挥,发奋做工,出班迟,到班早,多出煤,灰分少,省工减料,不仅不能让产量减少,而且要比以前还要高些才好。前几年,日本有一个工厂因亏本太多不得不宣布停产。工人们想,工厂一停怎么生活?便一齐向资本家说:我们愿意尽义务来振兴咱们工厂。于是,大家拼命地干起来。平日懒惰的不懒惰了;平日迟到早退的一变而为早到迟退,至今做得轰轰烈烈,劳资双方都得到了好处。他们的事迹经报纸宣传,全世界没有一个国家不知道。嗨,同样是工人,日本工人能做到的,难道咱们中国工人就做不到?我相信,大家不仅能做到,而且会做得更好!”
6 矿长公事房 内 夜
刘少奇:“到底是苏矿长高明啊,居然发明了爱你的公司就等同于爱祖国;不拿工钱还要让产量更高些的理论来,这实在应该获取世界最重大发明奖啊!”
贺昌:“工人每月工资不过几元钱,多的也不过十几元,苏矿长尚且号召他们舍此工资再拼命干活以‘报国’;而矿长大人月薪数千元,何以不率先垂范呢?”
苏贤台:“我苏贤台一向与工人为善,当初李能至向县里请求成立俱乐部时我就替他求过情,你们不相信可以问问李能至。”
贺昌:“那后来呢?”
苏贤台:“俱乐部成立以后,我又何尝不时时想为俱乐部多办点好事呢!可是我当时没有实权,心有余而力不足。”
贺昌:“现在不是已经大权在握了吗?”
苏贤台:“近来虽然掌了权,可毕竟只是个代理的;而且我刚刚上任,不少人不服指挥,更有马载扬他们故意与我作对,事事反对我……”
贺昌:“可是马载扬并不反对发工资呀!”
苏贤台:“你们知道个啥,反对发饷的正是那马载扬!”
“这是马载扬对发饷的态度,还请矿长大人过目。”贺昌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页纸递给苏贤台。
苏贤台展纸捧阅。
(特写:马载扬笔迹)
工人索饷
理出自然
本人自当赞同
马载扬
苏贤台眼珠子转动了几下愤怒地:“马载扬这不是借刀杀人吗?明知公司连年亏损,矿上穷得叮当响都赞成发饷,难道是钱堆在这里,我姓苏的故意不让发?”
刘少奇:“苏矿长应该做个明智人。”
苏贤台:“既然他姓马的赞成发那就让工人们去找他好了,他如果能发得开,我欢喜不尽了!”
贺昌:“查矿上出煤流水,每日两千数百吨,一个月七万余吨。”
刘少奇:“就按六万吨计算吧,每吨在安源售价五元多,六万吨尚可卖三十余万元。”
贺昌:“而萍矿每个月所有开支,包括工人工资在内不过二十一万元,两相抵消尚余八九万,怎么就说萍矿是亏损着呢?”
苏贤台:“萍矿虽可赢利,可整个公司是赔钱的。咱这个公司还包括汉阳铁厂、大冶铁矿厂在内,二位大概不会不知道吧?”
刘少奇:“公司到底是亏损还是赢利,我们说不清楚。即使亏损,那也是办理公司者的责任,怎么能因此让辛勤困苦的咱矿工人遭殃?”
贺昌:“公司如果真有困难也应从根本上想办法,怎么能在这万余贫苦工人身上榨取呢?”
苏贤台:“现在矿上老工人很多,他们两天干不了年轻人一天的活,可挣钱却要和年轻工人一样挣,矿上背的包袱很重啊!”
刘少奇:“我们并不反对合理调整工资结构。但是并不能因为工资结构的不合理就拒不发饷呀!”
苏贤台:“千该发,万该发,可上海汇不来钱总不能把我苏贤台化成银元花吧!我实在是没法子呀!”
7 安源矿区 外 黎明
安源各煤矿井口上的“罢工”大旗高高飘扬;方圆几十里的矿区内,数十只汽笛一齐愤怒地高鸣起来,震得整个安源摇摇晃晃。
工人们眼里冒着愤怒的火星,手拿镐头、铁锹、岩尖、板耙,高呼着“我们不当牛马要做人!”的口号。工人们像决了堤的湖水汹涌着冲出窿口,安源矿区人山人海,怒吼声如涛。
8 小翠红寝室 内 黎明
汽笛和工人们的怒吼声惊醒了苏贤台的好梦。苏贤台倏地从小翠红的被窝里爬起来,边穿衣服边骂:“果然他们又罢工了!”
小翠红:“这些没良心的东西!”
苏贤台:“是啊!萍矿养活了他们几十年,三四个月不发工资便要闹事,没一点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