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卫彦琴
人生是一场漫长的跋涉,如同奔腾不息的河流,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扬起波浪,时而催开满园春色,时而与狂风暴雨为伴,演绎出各种不同的生命历练。石楼县的乡土文化人士冯星鹏老人的一生,就是在波澜起伏的历程中,坚守着对文学的追求和对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
在老故事中
启发文学之梦
1951年,冯星鹏出生在石楼县和合乡的一个贫困农民家庭,从小就和祖父母一起生活。祖父母不识字但脑子里储存了许多故事。在那个物质和精神都匮乏的年代,除了吃不饱、穿不暖,小孩子获取知识的渠道也很贫乏。冯星鹏的启蒙教育,就是在夏日的月光下和冬日的油灯旁,听老祖母讲的“毛野人”“过队伍”“躲匪兵”之类的故事,也正是这些茶余饭后的故事,在冯星鹏幼小的心里,埋下了文学的种子,激起了探寻历史之谜的好奇。
冯星鹏七岁那年,正赶上我国开展大规模的扫盲运动,各村兴办起农民夜校,当时通用的课本是《农民识字课本》,书里是一些简单的常用字。当时,大人们不让小孩子进夜校,所以,他只能偷偷躲在夜校门外听,并在父母夜校学习完回家后,在父母的课本中学习生字。没过多久,他就把那本农民识字课本里面的字全部背会了,而且还能写出歪歪扭扭的字来。正是这次农村大扫盲,为冯星鹏接受小学教育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在九岁进入小学之前,他就已经基本能读懂报纸了。
上了小学以后,冯星鹏的语文成绩非常优秀,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和同学的羡慕。不知不觉中,长大要当诗人的愿望,在他心底悄悄生根发芽了。然而,上小学五年级时,一场重病让他辍学半年。在家养病之际,触景生情写了一首小诗,老师帮他投稿《中国少年报》,出乎意料地被报社录用发表了,报社还奖励给他一个精致的“毛泽东诗词”纪念卡片。这个小小的成绩,给了他大大的鼓舞,也延续了他的文学梦。然而,小学刚毕业,“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使得他的学业永远止步在了小学毕业阶段。然而学无止境,学习是一种需要终身坚守的生活方式,在一生不断的坚守中,才能让生命的光辉更加夺目。
每一条河流,都在奔赴大海,有的窄、有的宽,有的浅、有的深,有的笔直、有的蜿蜒,再高的山峰也阻挡不了河流的脚步。不辜负岁月,不辜负梦想,就是岁月最好的样子。冯星鹏的文学之路,没有因为命运的多舛而停滞不前。小学毕业后,他在乡亲们的推介下,当起了山村里的民办小学教师。与他同住的是一位放牛老汉,这个老汉是当地有名的讲故事高手。由于那时没有任何文化娱乐活动,每晚听放牛老汉讲故事,就成了他一天中最开心的事。也正是从放牛老汉的故事里,他开始了解到关于庙宇、神仙、民间传说,以及当地的红色文化等知识。这些知识,为他日后的文学创作提供了最原始的素材。这位老人曾见证了红军东征期间,毛泽东主席经过石楼杜家坡村(和合乡的小山村)。后来,在他写的《和合》一书中,《红色小山村杜家坡》记录的历史故事,就来源于放牛老汉口述。
在命运的坎坷中找到新的机遇
1969年12月,冯星鹏在山村任教三年后,又应征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当兵期间,他记忆最深刻的是登上嘉峪关城楼时,看到一处处古人修筑的长城鼓楼。当时,面对古老而沧桑的历史遗址,自己仿佛置身于历史文化长廊,禁不住在城楼上留诗一首,署名晋西山人,这个署名成为他日后文学创作的笔名,一直沿用至今。也是从那时起,古文化的美,就在他心里深深扎根,并吸引着他用一生跋山涉水去寻觅。
1970年春天,他跟随部队参加了国防建设。在一次国防施工中,耳部不幸严重受伤,经部队医院多方医治无效,于1973年按照带病回乡军人退伍回乡。当时退伍回家,组织没有解决工作问题。1973年9月,冯兴鹏自行在乡广播站找了一份线务员的临时工,每月领着微薄的工资,一干就是二十多年,直到1991年,他才转为正式工。期间,由于长年累月跋山涉水架设广播线路,对这片土地上的沟沟梁梁了然于胸,不仅为他考证和收集资料提供了便利,也激起了他对家乡的深厚情感,决心为这片热土奉献一生。
命运的坎坷对于不服输的抗争者来说,可以成为新的机遇。2000年年初,在维护线路时,电线杆突然倒地,致使冯星鹏腰部脚部严重受伤,由于没有得到及时医治,落下了终身残疾,和拐杖结下不解之缘。在养伤的日子里,他没有被命运打倒,每天爬在炕头坚持写作,为和合乡已故教师郝建国编写了一部《小传》,石楼著名书法家宋彬先生亲笔题写了书名,被解放军第四军医大学赞助出版,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反响,用老人自己的话来说:“这次写作使我枯萎死亡的心灵再次萌发了青春的希望”。
真正的热爱不是追名逐利的狂热,而是不求回报的默默坚守。生活的幸福感和成就感,不是来源于鲜花和掌声的鼓噪,有时候鲜花和掌声的吹捧容易把人引入患得患失的迷途。相反,真正打开自己的生命,在沉寂中坚守,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变得有意义,再把有意义的事情变得有趣,才是生活的真谛。写《小传》的契机,又激发了他研究家族史的浓厚兴趣。在研究过程中,他发现当地历史文化遗存贫乏,只有在庙碑和墓碑中才能找到点滴记载。所以他又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当地庙宇及遗址,努力追寻古代家族史迹,终于在1984年撰写出《石楼县上辛川冯氏家谱》,此谱从明代万历43年起考证,编创出当地冯氏家族十八代人的传系,同时,也考证出众多鲜为人知的历史事件。这次家谱的整理与研究,进一步加深了他对传统文化考证研究的热情,使他真正开始走上乡土文化研究之路。
用文化责任感守护历史遗存
1989年,冯星鹏开始对当地庙宇进行考证,撰写出《卧龙山古迹初探》一书。考证出元代贞佑年间的石鼎,印证了屈西重大庙宇的古老,对唤起当地村民抢救文化遗产意识起到了一定作用。1998年,又开始考证陀耶寺。说起陀耶寺,老人说自己此生与这座寺院特别有缘:“记得我还在上完小的时候,听同学们说,距学校五公里处有座很大的寺院,由于自己心里老是记挂着寺庙,于是趁学校星期天放假,偷偷约了几个要好的同学,步行五公里去了陀耶寺,那时寺院除了大雄宝殿被毁,其它殿堂还很完整,其它同学胆子小不敢进去,可我却如鱼得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各个殿堂的塑像结构和尚未倒塌的丈八佛像深深印在我脑海里,至今记忆犹新。”
三十年后,当他再次走进这座黄河东岸第一古寺之后,发现昔日的旧貌荡然无存,一座古老寺院的衰落,让他百感交集。一种文化责任感和使命感从他心底油然而生,他要守护这些历史遗存,为发展旅游业注入新能量。
说起探访陀耶寺的辛苦,老人眼眶湿润了,他说:“无数次一个人拄着拐杖走进陀耶寺,摘录碑文、拍照,收集各种资料,有时偶遇大雨,天黑了无法下山,只好蜷缩在深山古刹的墙角过夜,直至黎明才下山。”“寻访十几位年逾八旬的老人进行访谈,又徒步十几里山路,找到了当年在寺院修行的文斌老人(陀耶寺兴衰的见证人)。”没有夸耀的表白,只有朴实的叙述,却让人为他的坚持动容。就这样通过艰辛走访和实地勘察,终于核实了古寺的旧貌和历史,最后撰写出《唐代丈八佛——陀耶寺》。成书之后,由于当时缺乏足够的资金支持,文集仅仅印刷了四十余册。没想到这本地方传统文化的书籍,引起了广大读者浓厚兴趣,阅读量相当高,极大提升了陀耶寺的知名度。后来,他又把这部稿件投到石楼县办的《屈源》杂志,被全文转载刊发,引起了石楼县委宣传部的高度重视,时任部长多次亲临现场指导。
2004年起,冯星鹏开始为重建陀耶寺奔走呼号,和佛教居士将陀耶寺的情况在网络上发布以后,先后收到全国善心人士捐款三十余万元。2006年又发动创业成功人士投资,恢复了菩萨殿、韦陀殿、弥勒殿、土地庙。2007年,陀耶寺被批准为吕梁市级文物保护单位。2013年,又恢复了西方三圣殿,维修了即将坍塌的围墙四十余米,其中耗资十万元将大殿根基修筑成功,为日后恢复大雄宝殿打下了基础,之后又恢复了社庙(即龙王庙、财神庙、瘟神庙)的残像。
用热血谱写乡土文化之歌
之后,冯星鹏又应县委宣传部的要求,创作了一部有关和合乡历史的书籍《和合》,当年印刷100册样本,和合乡政府在县城举行了《和合》一书首发式,结果供不应求,后来经山西新闻出版局批准出版,以山西省内部图书发行,收到了很好的社会效果。
2013年以后,由于自己年龄较大,加之埋藏在心底多年创作《灵泉女神传奇》的愿望尚未实现,因此将陀耶寺的开发复兴托付给寺院文保组,从此便开始行走石楼的山山水水,遍访民间老人,走进石楼古寺古庙,搜集石楼及黄河两岸的民间传说,耗时四年,于2017年创作出四十余万字的大型民间文学《灵泉女神传奇》,被吕梁市发布为第十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
冯星鹏老人在长期考证传统文化及民间传说中,先后考证出:1、石楼隶属屈产郡的沿革;2、陀耶寺始创年代为汉唐时期;3、吐京县城距县西八十里,对石楼县历史有了重要依据;4、陀耶寺曾属西河大郡古迹;5、明代置僧会司,陀耶寺设僧会司,属山西省布政司直辖;6、明朝隆庆元年石洲派官吏常驻陀耶寺;7、明清时期陀耶寺七十余僧众名录;8、1936年红军东征挥师西渡后,曾派出三位党的地下交通员以僧人的特殊身份,在陀耶寺创建了秘密交通站,印证了红色寺院的历史;9、陀耶寺在解放战争时期是石永游击队的驻地;10、1937年石楼县在陀耶寺成立《石楼县抗战文化促进委员会》。
除此之外, 2011年退休以来,他还先后创作和编写了军旅回忆篇《永不消逝的记忆》一、二部、农村妇女励志篇《秀玲嫂》、大型神话故事《古槐神话》《石楼县殿山后土庙志》《陀耶寺考略》等作品。2020年特邀为原中国人民解放军工程兵第二工区大型军史《戈壁岁月》编委,现已由中国国际文化出版社出版发行。
冯星鹏,一个用笔赶路的乡村老人,用生命和热血谱写了一曲又一曲乡土文化之歌,唱响了山村古老而崭新的时代旋律,与时代的脉搏合拍,走向属于祖国、属于人民的广阔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