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文化

孔天胤为什么自称汾汀渔父?

□ 吕世宏

明代吕梁文学家孔天胤有散文《渔夫说》自称“汾汀渔父”,而他的诗集就叫《渔嬉稿》,可见渔父这一概念对他的影响。汾汀渔父实际上代表了孔天胤晚年的文学创作思想和实践。

汾汀表示自己隐居地理位置在汾州平原之上,“大陵之西,涔浦之南”,大陵是交文地区的古称,管涔山是吕梁山的别称,即自己隐居之地在汾州城北平原,文峪河之西,吕梁山之南。孔天胤又号管涔山人。

渔父这一概念袭古而来,渔父即隐居者,奉行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的道学思想。孔天胤自称是第三位渔父。指定第一位渔父是鲁国渔父,庄子《渔父》寓言塑造了一位批评孔子不能知难而退的鲁渔父形象,提出“法天贵真”的精诚主义思想,深得孔子敬重。指定第二位渔父即楚国渔父,屈原《楚辞渔父》塑造了一位批评屈原不能明哲保身的楚渔父形象,主张“沧浪之水”独善其身的乐天主义。这样看来孔天胤所谓第三渔父实际上就是大明汾汀渔父孔文谷自己,是大明朝的批评者和明朝衰亡的预言家。

孔天胤《渔夫说》交代了自己是怎么成为一位遁迹江海的渔父的:“尝学剑,学剑不成去学书,学书不成去学儒,为儒博而寡要,劳而无功,乃落而为渔”。这段话概括了孔天胤人生轨迹,孔天胤早期曾经在颍州兵备道任职,所谓学剑从武,但是军队非净土,孔天胤剑气情怀必然到处碰壁,于是转向教育,任职浙江学政所谓“学书”实乃教书,可惜也没有能进身朝廷。最后转而学儒,实际上指做了地方父母官河南左布政使,不想在布政使位置上得罪了严嵩,被陷害归籍,自视成了隐居的渔夫。嘉靖三十四年孔天胤五十岁退职,六十九岁写出散文《渔夫说》“今渔十九年矣”。十九年隐居,他完成了一部奇书文学巨著《左国礼记》,明末诗人裴邦奇赞美他“管涔山下著奇书”。

古渔父对世界的态度突出一个字“笑”。鲁渔父对孔子“苦心劳形以危其真”的态度是“乃笑而还”,楚渔父对屈原坚持斗争的态度是“莞尔而笑” ,正是“白发渔樵江渚上……古今多少事,皆赋笑谈中”。鲁渔父不肯留名,飘然而去,楚渔父更不留名载歌而往,自然汾汀渔父也不能留名,只能名之曰“笑笑生”了。“岸芷汀兰,郁郁青青”,汾汀即兰汀。笔者认为汾汀渔父暗示着兰陵笑笑生的内在涵义。

赵讷《文靖先生墓碑》载孔天胤编纂《汾州志》《左国礼记》两书,但《左国礼记》这本书谁也没有见过,鲁渔父曰“礼者,世俗之所为也”,那么《左国礼记》应该就是“山东俗世生活”的一本书,山西称山右,山东称山左。往小里说“左国”也可以理解为东府,东府庆成王),从这一层面上理解《左国礼记》白话文就是《东府庆成王家事记》,其实就是《金瓶梅传》的隐遁书名。

鲁迅先生评价《金瓶梅》是“世情小说”,在文学分类上归属现实主义,也有评论家归属自然主义的,无论如何,大家都承认《金瓶梅》是中国第一部文人独立创作的成功的长篇小说。实际上我们不妨说《金》是一部渔父主义的作品。

孔天胤“渔父主义”的创作思想,就是写真主义,鲁渔父说“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要写真悲真怒真亲。“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贵真,不拘于俗”。楚渔父则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渔父主义兼有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就是原汁原味的没有取舍的世情生活。是《红楼梦》“真事隐,假语存”的学术渊源。

为了交待汾汀渔父仅仅是“渔父主义”作家,是醉酒的翩翩渔父,他特别强调自己是耕田为生,一年也钓不到一条鱼也没有钓鱼的技术“终岁而不获一鳞、空名为渔”。孔天胤最后说,鲁渔父依靠孔子而流传后世,楚渔父靠屈原为诗人熟知,汾汀渔父呢?孤舟衰笠翁独钓寒江雪,汾渔父只好自传《渔父篇》表明自己的心志了。隐姓埋名的汾汀渔父所撰《左国礼记》会不会受到社会的关注?孔天胤也心中无底,因而自称愚公。

总之,汾汀渔父,表达了孔天胤50岁以后文学创作的基本思想,就是写实主义,写出实实在在的批评社会的文学作品。鲁渔父寓言了鲁国的衰落,楚渔父寓言了楚国的衰落,汾汀渔父预言了大明的衰落,这本寓言著作就是左国礼记《金瓶梅》,其作者就是笑而去、莞尔一笑、笑谈古今的祖籍山东的汾州孔天胤。

孔天胤《渔夫说》原文:

愚公归钓大陵之西,涔浦之南,为汾汀渔夫。夫渔父有三:有鲁渔父者,与孔子言于缁帷之林,其言不受名迹,不迩疵患,不拘于俗,不分于道,法天而贵真,任放而无我,孔子以为有道也。有楚渔父者,与屈原言于湘潭之浒,其言掘泥扬波,公式糟公式公式,公式指玄同,挥斥娇亢,法圣而贵权,遁世而无悔,屈子之所不能测也。汾汀渔父者,初非渔也。尝学剑,学剑不成去学书,学书不成去学儒,为儒博而寡要,劳而无功,乃落而为渔。今渔十九年矣,蒙风雨,冒霜雪,袭烟光明灭,与水波没兴,垂钓益深,挂鱼益少,至终岁而不获一鳞。妻织布,儿纬萧,苍首治石田。计其所入,以公式余口,有微羡焉,则沽取鸱夷(酒囊)而酣,就芦苇而卧,窃自视之,翩翩一渔父也。然无所取鱼,空名为渔,是其学渔复无所成。日垂景西矣,遂徘徊婆娑而不能去兹,即去兹奚学也。彼鲁之渔也,抱道而闲于江海;楚之渔也,达世而隐于山泽。然至今不忘繇(由)于孔屈,孰辨汾之渔哉?其野莽苍,其滨寂寞,鸟兽之过我者,日数百而不惊,除罔两问景,绝迹无与晤谈者,而后嗟斯人之孤也。于是作《渔父篇》,以自表焉。古二人,今一人,合而言之,三也。愚公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