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带来的甘苦滋味、哀乐情绪成为中国古诗词的主题之一。苏轼之所以能成为中华历史上的最重要人物之一,成为后世不断学习的楷模,不仅在于他超凡的文学才华,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在“五一”劳动节来临之际,捧读苏轼的诗词,我们可以窥见他笔下劳动人民的身影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美。
熙宁六年(公元1073年),苏轼任杭州通判,经常到下面的县城和村乡视察,当时此地刚受到严重的自然灾害,而灾害后将面临更加严重的问题就是饥荒。为此苏轼几乎席不暇暖,奔走于四乡八县,一边组织抵抗自然灾害,一边赈济灾民。劳碌奔波固然在所不辞,但竭尽全力却不能解决百姓苦难,使得苏轼内心非常自责,不能救百姓于水火,才是苏轼心中难以排遣的痛苦。
有一次,他路过无锡,看到当时一种新式农具——龙骨车,农民利用龙骨车车水抗旱,效率远胜人力,苏轼立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觉得可以大力推广使用,并热情地写诗赞美道:
《无锡道中赋水车》:“翻翻联联衔尾鸦,荦荦确确蜕骨蛇。分畴翠浪走云阵,刺水绿针抽稻芽。洞庭五月欲飞沙,鼍鸣窟中如打衙。天公不见老农泣,唤取阿香推雷车。”这是一首咏物诗。首联以比喻的手法写水车的形象,“翻翻联联”“荦荦确确”以叠字一摹动,一写静,言水车动如鸦之衔尾,静如蜕骨之蛇,极为准确生动。颔联写水车的功用,车水入田、稻秧青翠碧绿,惹人喜爱。颈联写天旱,“欲飞沙”及“鼍鸣窟中”的传说,形象揭示出天旱的极其严重。尾联写农民的抗旱,进一步歌颂水车,天旱盼雨,但“天工”不见,下雨无望,因之老翁悲“泣”,靠天不能,只好自救,于是呼唤子女推水车抗旱。“阿香”本神话中的女神,此用来指车水的农民,“雷车”是天神布云下雨的工具,这里用来指水车,进一步把水车的功用强调到一个新的高度。全诗想象丰富,构思奇妙,笔力矫健,既见水车这一农具在抗旱保苗中的重要作用,也通过对水车的歌咏,折射出农民与天抗争、征服灾难的精神。同时也歌颂了劳动人民征服自然的伟大创造力。
元丰元年(公元1078年),苏轼调任徐州。次年,徐州遭遇春旱,苏轼去城东石潭祈雨,写下《徐州祈雨青词》和《起伏龙行》。诗中描述徐州大旱的情景:“东方久旱千里赤,三月行人口生土。”大概是心诚则灵,祈雨后不久,徐州普降甘霖,旱情缓解,百姓生活恢复正常。
此后,苏轼写下组词《浣溪沙·徐门石潭谢雨道上作五首》,反映恢复正常生产生活之后的徐州,尤其是农民虽然艰苦却也充满欢乐的劳动生活场景。其中第四首尤其脍炙人口:“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缲车。牛衣古柳卖黄瓜。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词的上半阕为我们营造了一个既繁忙又宁静的劳动场景,而苏轼作为父母官的欣慰也暗含其中。劳动的繁忙说明老百姓的经济来源是有保障的,村庄的整体经济状况是比较稳定的,随性随意的状态说明老百姓的生活颇有安全感。词的下半阕则讲述了他微服私访的个人感受。夏日中午,苏轼在乡村小道上走得又热又困又累,几根黄瓜吃下去还是不解渴,只想大口大口灌几碗凉茶痛快一下。于是他信步走到一户农家门口,敲敲柴门“试问野人家”。在古代的语境中,“野人”指农夫、居住在村野里的村民。苏轼曾说,他出身于农村,原本就是个“田间野人”,所以当他随意敲起一扇柴门时,是真的把“野人”当成了“家人”。虽然身为“使君”,但他从未忘记自己起于乡村田野,无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在苏轼的文字中,一直闪亮着劳动人民勤劳质朴的美好身影。
如若不是爱民如子的苏轼,换了其他人又怎会如此关心民生,又怎会有这样的想象力,留下这样一些劳动人民的赞歌!这样的作品,不仅在中国诗歌史上凤毛麟角。在整个人类文明史上,也十分罕见。 (聂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