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雒小平
走进消防 在淬炼中蜕变
初中毕业后，刘泽军曾产生过辍学打工或去当兵的念头。可是，他的想法又不符合现实：打工吧，哪有14岁就辍学打工的，而且爷爷奶奶老师同学以及所有的人没有一个赞成的。去当兵吧，也是一条好出路，可是自己年龄不够，再说即便年龄够了也不是说想当就能当了的。
2016年，刘泽军带着重重心思进入方山高中就读。
上了高中，班主任张利明老师给他争取到了每月300元的贫困生救助金，老师的关心刘泽军记在了心头。但高中生活、学习需要的支出越来越多，爷爷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这让刘泽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按照刘泽军的初中成绩，上了高中完全有希望考一个不错的大学，大学毕业再找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然而窘迫的现实，让他不敢那样幻想自己的未来。
2017年冬天，刘泽军相依为命的爷爷不幸病故。办完爷爷的丧事后，刘泽军忍着悲痛，坚定地对颤颤巍巍的奶奶说：“奶奶，往后我来养你！”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刘泽军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学一门技术来养活奶奶。
第二年暑假，刘泽军终于下定决心，毅然中断学业，踏上打工之路。他要靠自己的力量担负起养奶奶的责任。
2018年7月，刘泽军来到离石马茂庄一家饭店，正式开启了步入社会的第一份工作。
由于缺少工作技能，刘泽军被老板安排“打杂”，干一些诸如搬运、洗菜、保洁、传菜等杂活。好在他干活勤快，为人热情随和，做事又舍得卖力气，因此，员工们都喜欢他，老板娘也很待见这位干活舍身拼命的小伙子。
在饭店工作，虽然不够体面，工资也不高，可在刘泽军看来，这都没什么，饭店的生意不错，只要一直开下去，那么这就是一份稳定的工作。而且，老板管吃管住，出满勤了还发全勤奖。如果自己平时节省一点，自己和奶奶的生活开销就不用发愁了。至于工作辛苦，那又算得了什么！再说风刮不着，雨淋不着，比过去跟上爷爷风吹日晒在地里干活要轻松多了。
因此，对于这份一般人看不入眼的工作，刘泽军却是格外地珍惜。开门上班，关门下班，他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勤勤恳恳，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因为这份“稳定”的工作，对于他实在是太重要了。
11月的一天，刘泽军突然接到一位本家堂哥打来的电话。堂哥在电话里说，太原一家劳务派遣公司正在招收消防员，问他要不要报名。刘泽军看了，顿时勾起了自己当兵的梦想——开上嘟哇嘟哇的消防车，喷出长长的水龙扑灭大火，那该有多么的威武啊！他又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觉得消防员的待遇也很不错，如果成了，自己和奶奶的生活就更有好的保障了。于是他高兴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奶奶，并说了自己想去报名的打算。
奶奶、养父、伯父、姨姨、舅舅们，众人都觉得消防员是一种正当的职业，所以大家都支持刘泽军去报名，并为他凑齐了报名费。新年过后，刘泽军坐火车到太原劳务派遣公司报了名。接着又经过了各种检查和审查，并进行了两个多月的入职培训，最后顺利通过考核，正式入编杭州市消防队。
仲夏6月，百花争妍。刘泽军告别故乡，带上亲人的嘱托，怀揣五彩缤纷的梦想，登上了太原直达杭州的列车。
列车一声长鸣，驶出太原，驶出广袤的黄土高原，掠过无垠的冀中平原，穿过风光旖旎的江淮平原，驶入江南名城杭州，缓缓地停靠在具有浓郁南国风情的杭州站。
走下列车，一股潮湿的热风扑面而来。坐上接站的巴士，一路暖风簇拥，来到杭州消防队钱江消防救援站，这里就是刘泽军的工作单位。走进旗帜飘扬的大门，擦一把风尘仆仆的脸庞，换上了火焰蓝消防员服装……第一次出家门的刘泽军，心头油然涌起一种无法形容的激动和自豪。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果真名不虚传！从偏僻的吕梁山深处来到此地的刘泽军，恍如一步跨入人间仙境，稚气未脱的脸上显出了按捺不住的兴奋：波光潋滟的西湖，绿杨阴里的白堤，若隐若现的断桥，闻名遐迩的雷峰塔，游人如织的灵隐寺，以及拥有“天下第一潮”美名的钱塘江……简直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他使劲揉揉自己的眼睛，恨不得把杭州美景全部装进眼眶里。
队站领导看着这个来自晋绥老区的队员，个子最矮，年龄最小，满脸的天真，瞧上去分明还是一个毛头孩子！于是，一声令下，分派刘泽军先去搞后勤，负责给养员的工作。
“给养员”的工作，实际上就是管理全队的后勤和伙食，主要让队员们把饭吃好。“万事开头难”，而对于刘泽军来说，先前从事饭店工作的“经验”，此时正好有了“用武之地”。于是，买菜，洗菜，炖肉，烹调，煎炒，一切都是轻车熟路，餐餐变着花样做，顿顿吃得倍儿香。时间不长，全队上下就对这个笑嘻嘻的小弟弟交口称赞，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早当家的孩子善于做管理工作。刘泽军不仅把全队的后勤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队友们个人的大小事情，他也像个小弟弟一样积极帮着去管。刘泽军的队友回忆：刘泽军一副热心肠，帮人办事舍身竭力，从不计较个人得失。有一次，一位队友做手术住了两周医院，他自告奋勇在医院陪护了两周，像对待亲人一样悉心照料，直到队友完全康复出院归队。由于大事小事、公事私事他都要去“管”，时间一长，便被大伙亲切地称为“刘管家”。
晨起送别队友奔赴训练，傍晚迎接队友胜利归来。紧张而愉快的生活，就像白天的西子湖一样微波荡漾，又像是夜晚的钱塘江一样欢快流淌。悄然时移之间，不知不觉之中，大伙儿渐渐发现，这位黑溜溜的小弟弟，似乎皮肤越来越白了，身体也越来越胖了，笑起来两个小酒窝更显得可爱了，体重仪上一称，嚯，体重竟然增加了二十多斤。于是，刘泽军又多了一个“小胖”的美称。
平时，最让刘泽军牵挂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奶奶了。1岁时父亲去世，不满3岁母亲病逝，爷爷奶奶就是他最亲的人。爷孙仨相依为命，度过了十几年艰辛却温暖的岁月。几年前爷爷病故，自己又来了杭州，奶奶就更孤单了。因此，每月领到工资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拿出一半来寄给奶奶，然后给奶奶打电话，嘱咐奶奶注意身体，一定要舍得吃舍得穿。他要尽自己的力量让奶奶过上好的生活。
一年后，刘泽军两次回老家看望奶奶。人生七十古来稀，奶奶已是七十好几的人了，他要趁着奶奶健在的日子，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多陪陪奶奶。
阔别一载，刘泽军已出落成为一名帅气的消防战士了。穿着崭新的消防员服“衣锦还乡”，那一身靓丽的火焰蓝格外引人瞩目。英俊洒脱，待人礼貌，亲戚、乡亲们以及所有见到的人，无不刮目相看，由衷地赞叹：昔日的苦孩子出人头地啦！
重回故乡，刘泽军不由得想起了过去，想起了过去的艰苦岁月，想起了逝去的亲人，禁不住思绪万千，热泪盈眶。
他去给母亲和爷爷上坟，在爷爷和母亲的坟前长跪不起，一任泪雨滂沱，他似乎要把埋在心中十几年的思念，十几年的辛酸，全都融化到这长流的泪水里……
刘泽军是十分懂得感恩的人。他每次回来，都要大包小包带许多的礼物，给奶奶买衣服、营养品，给伯父买香烟、茶叶，给姑姑、姨姨、舅舅及堂兄堂姐等每家亲戚都买了礼物，给孩子们买了玩具……
尽管时间紧，刘泽军还是特地要在三舅家住一晚。多年来，他的亲哥哥秦宇峰一直跟着三舅学木工和安装铝合金门窗手艺，吃住在三舅家。虽然哥哥心智不全，不知道弟弟的身份发生了什么变化，总是躲着不敢见自己的亲弟弟。但兄弟情同手足，永远割舍不断。刘泽军专门去市场上，细心地挑选来食材，精心做一桌自己拿手的炖鱼、水煮肉片、土豆炖鸡块等菜肴，以此感谢舅舅、妗子，也让哥哥品尝品尝消防队员吃的美味。
每次探家，刘泽军还要专程前去拜望已经退休的高校长。他永远不会忘记，是高校长资助他读完了小学，支持他读完了初中、上了高中。入队后，高校长又鼓励他自修大学文凭，努力当一个有文化、有智慧的合格消防员。在他的心目中，高校长既像一位父亲，又像一座灯塔，教他树立了读书的信念，鼓舞了生活的勇气，照亮了人生的方向。没有高校长，就没有自己的今天，他觉得一辈子都报答不完高校长的恩情。
刘泽军还会抽空去看母校，看望放假休息的老师，打电话、发微信联系昔日同窗苦读、今已各奔前程的同学……
年逾古稀的奶奶，逢人便夸“俺的孙子出息啦！”是呀，老人家一辈子在人前觉得矮三分。如今，她平生第一次有了“炫耀”的资本！
2021年7月，刘泽军在第三次探家之后，归队途中专程绕道西安，按照约定在古城看望了他的女友。女孩是重庆人，两人于一年前在网上“邂逅”。女孩彼时正读高二，两人通过网上聊天“擦”出了爱的火花。
女孩如同她的网名一样纯洁无瑕。刘泽军喜欢她的热情、纯真，女孩喜欢他的乐观开朗和自强不息。她崇拜英雄，特别崇拜敢于“赴汤蹈火”的消防军人，她眼中的“泽军哥哥”，就是她“心目中的英雄”。此后，每天晚饭后的休息时间，是两人铁定的“约会”时刻，“方便”时两人还会打开视频，互相问候，一起分享生活中的开心事，倾诉对彼此的思念……两颗遥远的心，就这样怦然而动，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现实中的女孩，更显清纯可爱，楚楚动人；而出现在女孩眼前的刘泽军，则更显阳光开朗，英俊帅气。两人一起逛古城，吃美食，形影不离地度过了一天的浪漫时光。古城墙上，留下了他们快乐的身影；大雁塔下，洒下了他们开心的笑声。
这唯一一次幸福的小聚，成了女孩最珍贵和最甜蜜的回忆。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间，刘泽军来到消防队已经一年有余。
不知不觉中，又长大了一岁，身高也猛蹿了一截。更明显的是，他的整个人儿，看上去也更成熟起来了，刚入队时的满脸孩子气已悄然消失了。
经过一年来的历练，刘泽军已经完全适应了消防队的生活，对消防业务也早已谙熟于心。于是，隐藏于心中的“消防员梦想”，又一次萌动了起来——每当警铃响起，他就会怦然心动，看到队友们一跃而起，他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是多么地渴望，自己也能全副武装随警出动，手执水枪冲向灭火第一线。
刘泽军日思夜想成为一名战斗员。为此，他多次口头央求、书面申请，请求队站领导批准自己的请求。因为，他有着不可辩驳的理由：“不握水枪握菜篮，这算当哪门子的消防员！”
队站领导最终架不住刘泽军的“软缠硬磨”。一年来，他们看在眼里，这个小年轻有着《吕梁英雄传》里“吕梁英雄”的遗传基因和精神特质：外表随和却性格倔强，内心柔弱却意志坚韧，已经具备了一个消防员的基本条件。再说，这小鬼脑瓜机灵，身手敏捷，完全能够锻炼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战斗员。于是便笑着抛出最后一个条件来“考验考验”他：你只要综合测试成绩超过队内平均水平，就批准给你换岗。
军中无戏言。有了领导的承诺，刘泽军欣喜若狂，像吃下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他胸有成竹，信心百倍，立即制订了详细的训练计划，全身心投入到高强度的体能技能训练之中——
每天5000米长跑，负重100米冲刺，400米障碍，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跳绳，俯卧撑，仰卧起坐，单杠卷身上，双杠臂屈伸，保质保量，一丝不苟；
60米肩梯跑，10层负重登楼，绳索攀爬，挥汗如雨，决不说半个累字；
抛梯，挂钩，水带连接，别人练习一次，他重复练习三次，务求百发百中，一次成功；
实操灭火，突击压制，内攻搜救，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由于学生时代奠定的体育基础，和一年以来的耳濡目染、心领神会，只经过几个月的勤习苦练，刘泽军练出了一身硬功夫，顺利地通过了体能技能测试，成绩远远超出了队内的综合测试平均水平。
功夫不负有心人。2020年10月，队站领导最终作出决定，正式批准了刘泽军的“换岗”申请。刘泽军终于成为一名消防战斗员，实现了自己当一名“真正的消防员”梦想。
此后，刘泽军对自己的要求更严了，队内训练也抓得更紧了。在全队“我有一个小目标”集训活动中，他在自己的目标栏里庄重地写下了“科目全优”几个字。要成为一名“全优”消防战士，局外人谁能想象得到那需要付出多少的汗水啊！
在高校长收集的照片当中，有一组刘泽军在训练场上的留影：既有和战友们刻苦训练的瞬间，也有享受战地生活的轻松一刻。
与此同时，刘泽军牢牢记着高校长的谆谆叮嘱，报名参加了国家开放大学的函授学习，坚持修完《行政管理》专业教学计划规定的近20门课程，胜利地取得了大学专科的毕业证书，实现了“当一名有文化、有智慧的合格消防员”的奋斗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