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版:连载

马拉轿车(下)

□ 白占全

陆野、杨思源喝了碗水,走到前面厅房去找王海山,和王海山说了他们要用马拉轿车运走步枪和子弹的意思,王海山当即答应他们去找李掌柜。王海山说:“我和李掌柜很熟悉,杨思源不用去,陆野去就可以了。”

王海山说:“陆野,咱们现在就去,早点定下来,好做准备。”

杨思源返回后院,陆野和王海山掌柜相跟着出了门,顺街一直向东,走到了万通栈的大门口,陆野一眼看到万通栈不但比年丰店大,也比万义客栈大了许多。大门在中间,有一间房大小,双扇厚木板大门,门楣上有“万通栈”金字牌匾一块,大门左边有店铺五间,右边有店铺三间。从街面就可以看出店房的气派。一进院两边是马棚,马棚后正面是五开间厅房,二进院东西两边各有三眼侧窑,正面是明柱厦檐高圪台五眼砖窑。

时值半后晌,王海山估划李掌柜在厅房,就带着陆野直接走进厅房。厅房没有外人,只有李掌柜一人坐在八仙桌前看书。听见门响,李掌柜摸了摸额前稀疏的头发,抬头一看,是王海山掌柜带着一年轻后生从门进来。李掌柜赶忙站起来,让座倒茶。王海山和陆野坐在八仙桌前,端起茶盅品了起来。喝了几杯,李掌柜说:“海山老弟,你可是稀客,今后晌过来,一定是有事。”

王海山说:“想雇你的马拉轿车用用。”

李掌柜慷慨地说:“用呗,不要说你还出脚钱,就是不出脚钱,老兄也让你用。”

陆野说:“那就一言为定,明天一早,让赶牲灵的把轿车拉到万义客栈。”

李掌柜指着陆野说:“是你用车吧?我也忘记问,让轿车去哪?”

“送到离石王营庄洞沟口就行了。”

“好吧。王掌柜来雇车,我无话可说。但你得保证轿车安全,不能出任何事情。”

“不怕。我们会小心谨慎的。”

陆野正要往出走,两辆轿车响着铜铃,进了院子,陆野凑到轿厢看了半天说:“李掌柜,明天派个车好马快的轿车。”

李掌柜答应一声说:“好说。你们放心吧!”

定好车,王海山、陆野相跟着出了万通栈,陆野说:“能顺利雇车,全凭你的面子,谢谢王掌柜。”

王海山说:“兄弟多心了。”

陆野说:“明天我装扮成什么身份比较合适?”

“我看你打扮成一个阔商合适。”

“衣裳呢?”

“长袍马褂太普通了,商人们穿的都是这。穿得洋气点唬人。缝衣裳已来不及,我们干脆到典当铺看看,有甚合适的衣裳,租赁一身算了。”

两人相跟,走到祥瑞当,衣架上挂着一身白色西装,非常耀眼,陆野一看就觉得合身,他让店伙计拿来试穿,穿上果然气派非凡,就决定租这一身衣裳,伙计说:“跟前放的皮鞋和皮带那是一套,要租你就全租,这样更显得人精神。”陆野说:“有了皮鞋裤袋,还得戴个帽子戴个黑眼镜。”

王海山说:“黑眼镜我有,放在店里也没用,你拿去戴就是了。”

“不好意思。”

“弟兄们一起共事,有甚不好意思的。”

陆野说:“师傅,眼镜王掌柜送我了,你给我看看,有甚好一点的帽子。”

当铺伙计拿了一顶灰色呢帽,笑眯眯地说:“这顶灰色呢帽是新的,主人买下之后,因用钱紧急,来不及戴就当了。这帽子色浅,配那身衣裳没有问题。”

陆野拿在手里,用指头弹了弹,帽子保存甚好,没有一丝尘土。帽子戴在头上,不大不小正合适。

片刻,陆野抹下帽子,拿在手里,对当铺伙计说:“帽子衣服鞋皮带一套全租,你给我打包好。”

当铺伙计拿了一个大一点的牛皮纸袋,麻利地装好衣裳鞋帽,递给了陆野。陆野付了租赁费,提着衣服,和王海山掌柜的离开了当铺,顺街向万义客栈走去。走到半路,陆野说:“当铺认识你,只收赁钱,没收押金。如果是我自己去,还得出押金,这比较麻烦,还衣裳时再找当铺退钱。不收押金,到地方了,衣裳让赶牲灵的捎回来,你还给他们就完了。”

王海山说:“这就是熟人的好处。”

回到万义客栈,王海山到了厅房,陆野径直走到小跨院。野鸽子从室内瞭见陆野提着东西回来,赶忙走到边窑,拿起袋子看了一下,是一身白色西装。野鸽子说:“这种衣裳,山里还能穿得。”

陆野说:“衣裳是租的当铺的,明天路上穿穿就给人家还。主要是唬唬路上检查的军警。”

杨思源说:“陆野,你想好枪弹藏的地方了?”

“想好了。就藏在轿车的轿厢里。”

“轿厢是空的。”

“空的。和床一样,上面是一层木板,木板上面铺着褥子毯子,便于乘客坐卧。”

“步枪好说,子弹箱是否能放进轿厢还很难说。”

“我看过子弹箱,也端量过轿车轿厢的高低,觉得轿厢的高度正好能放进子弹箱。”

“那就好。”

次日一早,马拉轿车早早来到万义客栈。陆野让轿车师傅把车拉到后院,自己跳上马车,搂起褥毯,拿火拄撬起两块木板,跳下车,回到边窑,从杨思源炕洞里拿出套着布袋的两支步枪,搬出四小箱子弹。陆野拿着步枪,杨思源、野鸽子、李忠良搬着木箱,走到马拉轿车跟前。陆野一步跨上马车,把两支枪迅速放进轿厢,接着把四个木箱稳稳地放进轿厢内一边。钉好木板,铺好褥子毯子。

陆野跳下马车,吩咐众人分头准备。见野鸽子站在轿车前,陆野问:“野鸽子,你准备好了?”

野鸽子说:“好了。我看车,你赶紧回去打扮。”

陆野三箭两步进入跨院,走到边窑,脱下外衣,穿上白色西装皮鞋,戴上灰色礼帽黑眼镜,叫来马利民几个,马利民一看陆野如此装扮,哈哈笑着说:“俨然一位高级官员装扮。”

陆野吩咐马利民几个:“你们先出城,我带李忠良和野鸽子一起出城。你们出城后,在城外往西走的路口与我会合。”

马利民明白陆野的用意,带着和他一起来的几个人率先出发。估划马利民他们已出城,陆野告别王海山、张万青二位掌柜,叫上李忠良、野鸽子,走到轿车跟前,一步跨上车辕,一屁股坐进轿车,俨然一位出行的官员。陆野高声说:“轿车师傅,出发。”

轿车师傅拉着马缰,出了万义客栈,顺街而行,李忠良、野鸽子拉着马,跟在车两侧,到了城门口,守城士兵拦住马车问:“车里拉的什么人?”

轿车师傅说:“是一位商人。”

陆野移坐轿门口,探出半个身子说:“两位小兄弟辛苦了。”

两位守门士兵看了看是个空车,再看坐车的那身打扮,以为是一位官员,也就没说甚,挥了挥手让轿车出城。出了城门,轿车师傅脚尖一点,坐上车辕,挥起马鞭,马鞭在空中叭叭叭响了三声,马拉着轿车哒哒哒地跑了起来。李忠良、野鸽子也跟在马车后面跑了起来。马车过处,扬起了股股黄尘。

跑了三四里路,赶上了马利民他们,陆野看了看后面,李忠良和野鸽子被落在后面,还没跟上来,就让马拉轿车停了下来。陆野跳下轿车,走到马利民跟前说:“人多容易引起人的怀疑,你们都带着武器,或车前二三百米,或车后二三百米,暗中保护我们,不要跟着轿车一块走。”

刚安顿完,李忠良、野鸽子也拉着马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野鸽子嗔怪地说:“只管自己痛快过瘾,不管别人的死活。快把人噘死了!”

“干吗不骑马呀?才走了三四里路就把你噘成那样,如果遇上敌人追撵你怎弄?”

“敌人追撵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陆野白了野鸽子一眼说:“不说了。我们走吧。”

马利民说:“马车先走,我们随后。”

陆野跳上车辕,转身钻进轿车,轿车师傅打马上路,陆野关心地说:“野鸽子,你不是说累吗?赶紧骑马走一阵子。”

野鸽子说:“我又没说累。主要是跑的气噘。”

“行,那你步行吧。甚会累了自己骑马。”

“好。走一会再说吧!”

马车走出三四百米,马利民他们也紧随轿车出发。走到向阳镇街口,一个巡官带着十来个正在巡街的巡缉队员端着枪,突然冲向街口,拦住了去路。李忠良、野鸽子摸了摸腰背后的枪,紧紧盯着那个巡缉队长。跟在车后面的马利民等人远远瞭见马拉轿车被拦着,小跑着跟了上来,站在车两边。敌巡缉队长站在人群中,黑着脸,用枪指着赶牲灵的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赶牲灵的说:“送一个政府官员。”

“那这伙人员是干甚的?”

赶牲灵的说:“随行人员。”

这时,陆野慢腾腾地从轿厢里走出来,摆出一副高级官员的架势,站在车辕上,厉声说:“你们查什么?车里是一床被褥。”

巡缉队长完全被陆野的气势震慑住了,误认为是一个政府的大人物,连声道歉。陆野高声说道:“你们不妨到轿车里看看。”

巡缉队长向陆野敬了一个礼,不住地说:“不看了,不看了。”

陆野坐回车里,巡缉队长一挥手说:“收队。”十几个巡缉队员背上枪,整理好队伍,返回了队部。

路口正好有一家饭摊,陆野下车问摊主:“有甚好吃的。”

摊主说:“有和好的面,吃揪片、擀面、刀削面都可以,你们想吃甚?”

陆野说:“甚快来甚。”

摊主说:“差不多,刀削面稍微快点。”

“那就刀削面,十个人来十碗。”众人见陆野招呼吃饭,也就近蹲在马车和饭摊跟前,野鸽子走得有些脚困,索性坐在车辕上。头一锅捞出五碗,陆野调好一碗,给野鸽子递到跟前,野鸽子说:“谢谢陆野哥,看来妹子没白疼你。”

陆野点头笑了笑,转身过去招呼众人吃饭,然后说:“大家要吃饱,这顿吃了,下一顿还不知在哪能吃上。今晚必须进山,大家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吃了饭,一行人继续赶路。这回,野鸽子自觉,吃了萝卜疙瘩臊子削面喝了一碗面汤,坐到车辕上就没有下来。走了一会,陆野说:“向阳沟还有敌巡逻队,虽然人数不多,我们可以干掉他,但他们与向阳镇巡缉队是一个体系,向阳沟离向阳镇很近,一旦向阳沟巡逻队有事,向阳镇的巡缉队会立刻奔来帮忙,我们得小心过沟。”

野鸽子说:“用甚办法来对付。”

“依然是老办法。敌人不着意座底藏着步枪子弹。”

“卦多就不灵了。”

“不信你看,肯定是顺利通过。”

马拉轿车走得很快,没用多长时间就进了向阳沟。走到半沟岔路口,闪出六个巡逻队队员,枪栓拉得咔咔响。李忠良、野鸽子、马利民八个人双手叉腰,站在轿车两边,做好了战斗准备。巡逻队队长端着冲锋枪,站在当路口,厉声呵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陆野一身白色西装,头戴灰色礼帽,眼戴墨镜,从轿车里走出来,站在车辕上,盛气凌人地质问:“怎么,你们要检查吗?来呀,过来看,看看车里的新铺盖。”

领头的一看来人的气质、衣着打扮和八九个随从,料想是省府下来的高级官员,赶忙笑容可掬地说:“不查了,不查了。我们还以为是烟土贩子过境,对不起,长官,你们走吧!”

巡逻队当即站立两边。陆野弯腰钻进轿车里,说一声:“赶车的,打马出发。”师傅甩了一个响鞭,马车和随行立即穿行过去。巡逻队长高喊:“立正,敬礼。”六个人齐刷刷地举手,向陆野他们敬礼。

一出沟,野鸽子骑上马,笑着说:“陆野哥,你真厉害,一早晨冒充官员过了两关。”

陆野说:“吴城驻一支巡缉队,对过往客商盘查严格,我们得格外小心。”

“严查就能查出问题。如果有别的道,我们干脆绕开吴城。”

“河滩有条简易通道,我们可以走河滩,但要绕一个大圈。”

轿车师傅插话说:“能绕开巡缉队最好,省得让大家担惊受怕。”

陆野说:“为确保安全,那我们到吴城就不进镇子,直接走河滩便道。”

走到吴城,离镇子还有一二里,轿车师傅就赶着马车下了小道,顺河滩西行,出了镇子,马拉轿车拐出河滩上了公路,顺利地绕开了巡缉队,躲过了盘查。

出了吴城,人马未歇,一气走到白马仙洞进山沟口,搬出轿车座底枪弹,众人分头扛着。陆野脱掉西装打包好,交给轿车师傅带回万义客栈,穿上自己原来的长袍,带着众人进了洞沟,在白马仙洞旁洞阳观道院吃饭休息。次日晨,马驮着枪弹,往南走韩仙沟,穿越九凤山原始森林,出森林,走山路,走了整整一天,深更半夜时回到了辛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