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版:连载

八大妈(下)

“村子虽大,但大部分人家只是小院,够自家居住和存放杂物,要往出腾房也只是一两间,多腾不出来,游击队员七零八落分散居住,也不便于管理。”

“要说房子,村里最我家的大,楼上楼下、前后院、偏院,大大小小的窑洞不下三十眼。一楼正面三眼和东侧面三眼我们家用着,有几眼窑存放粮食杂物,大部分在那空着。我听出你的意思来了,是不是游击队有住我家的打算?”

“是,有这样的想法。不知武掌柜意下如何?”

“咱家有的是地方,你们尽管住就是了。你们住下,对我也有好处,至少说土匪、土客不敢随便来打劫骚扰。”

“只要游击队住,不但能保护你家安全,而且能确保全村安宁无事。”

“后院一楼正窑家人住着,东西两面侧窑除去一眼窑做了厨房外,其余的五眼窑脚底大瓮炕上囤子里放的全是粮食,暂时还腾不出来。二楼正面东西两面十一眼窑、前院六眼窑、偏院九眼窑洞都可以使用,二十几眼窑还住不下你的人马?”

“没问题,能住下。眼下有三十来号人,起码得按百人的发展来安排驻地。”

“按百人来安排也很宽松,住宿不会紧张。到时,我给准备一百床新铺盖。”

“能腾出这么多地方,还提供铺盖,太感谢你了。”

“不用感谢,你们这是正儿八经干大事,支持是应该的。老人们常说,一个人有能力的时候,要常行好事,没能力的时候,要常存好心。我现在有这样的能力。对,脑畔还有两眼窑,一眼窑做了通道,可通往窑脑畔后面,后面场很宽阔,场北有三眼窑,做个训练场是没有问题的。”

“太谢谢你了,为我们考虑得那么周到。”

“其他的你们有甚的想法?”

野鸽子大咧咧地说:“武掌柜,你说有几窑粮食,是不是也可以在吃喝上资助我们?”

武德福打趣地说:“没问题,这几窑粮食足够百余人吃一年的,你们放心吧,到时候你们放开吃就行了。不过,千万不能吃撑哦。”

众人大笑。陆野说:“经常饿肚子,偶然吃一顿饱饭会吃撑,有饭吃,就不会吃撑了。您能为游击队提供粮食,我们万般感谢。”

说话间,八大妈端来调料和两黑瓷盆菜,一盆是干南瓜片片干豆角白豆腐粉条熬成的素菜,另一盆是猪肉炒土豆丝。

端来菜,八大妈说:“水熬了,面已擀好,正待下锅,准备吃饭吧。”

八大妈脚刚跨出门,就喊武管家吃饭。武二小从东侧中间窑出来应了一声,随八大妈进了厨房。李忠良、野鸽子听见八大妈喊管家,也从正窑出来,跟进了厨房。八大妈端起簸箕,倒面条入锅,拿筷子在翻着浪花的浅铁锅里搅了搅,盖锅,熬过两遍,捞面出锅。一锅捞了四碗旗子,野鸽子和李忠良端到当中窑。野鸽子让他们四个先吃,自己又跑到厨房等待下一锅。

武德福端起一碗调面,陆野他们也没有过多的客套,分别端起碗,夹了咸盐、芝麻、葱花、芫荽,倒了点醋,调起面,两个瓷盆里各挖半勺子菜,放在好面上,端起碗,坐在炕楞边,三八两口就拨拉完面菜。陆野三个刚吃完一碗,野鸽子和管家武二小又端来四碗放在炕楞上,武德福说:“后生们能吃能干,你们三个起码再吃一碗,不要不好意思。”

陆野、白钟林、李忠良三人笑着,每人又端了一碗,加了些菜,吃了起来。武德福吃完,放下碗,调好另一碗面,加了两勺子菜,喊来武二小说:“我已吃好,你把这一碗面给来应他娘端到边窑。”

武二小点点头,端起碗筷,转身出了门。

吃完饭,洗了锅。八大妈带着陆野、白钟林他们回了家。

陆野他们一进院子,奶爹武尚有就跑到院前,吼叫八大妈赶紧帮忙给孩子们做饭,八大妈说在武掌柜家吃了。武尚有说:“咱的亲戚,怎好意思在人家居舍吃?”

“武掌柜让我做饭招待,我也不能推脱。今晌午吃好面,顺便就让他们吃了,咱居舍又没有好面。”

“没好面,可咱有豆面。我还计划擀长豆面旗子招待他们。”

“长豆面旗子也是好饭,咱招待奶儿就得用最好的东西。”

回到居舍,武尚有拿起放在木箱上的布料说:“陆野给你带来一块布料。”

八大妈接过布料,用手捻了捻,布料柔软光滑,手感极好。陆野问:“奶妈,喜欢不喜欢。”

八大妈嗔怪地说:“这是上等的洋货,奶妈可喜欢不起!”

陆野说:“给您拿来了,还有甚喜欢不起的。这块布是丈二尺码,正好给你缝一身衣裳。”

“这么好的布料,应该派上用场,我一个家庭女人,穿这么好的衣服有点浪费。”

野鸽子说:“大妈,你才刚五十岁,看面相根本不像五十岁的人,你现在不穿,将来会后悔的。”

“有什么后悔的,让陆野拿回去留给他媳妇,还能顶个数数。”

“陆野拿来就是让您缝衣裳,你不要舍不得。”

陆野说:“奶妈,你就不要推脱了,给你拿来就不会再带走。你要晓得,这好歹也是为儿的一点心意,你总不能让我没心没意吧!”

八大妈说:“陆野实在要留下布料,妈收下,留给你哥武青山娶媳妇时用。”

陆野说:“我哥青山呢?”

“到赵圪垛给人们割家具去了,大概得十天半月才能回来。”

武尚有说:“陆野,你们和武掌柜谈得怎样?”

“谈得挺好,他不但答应游击队驻地设在他家院子里,而且还答应给游击队提供粮食。”

“是个大气人,爽快而利索。”

“武德福是个精明人。共产党的队伍打土豪分田地,他一定听人说过,我们四个人一找他,他就明白八九分。”

“与其让游击队强制没收粮食财产,倒不如自己捐献出来,还落得个好名声。”

“是啊,绝顶的聪明。这才是大路人。”

“支持你们造反,他就不怕官家将来治他。”

“人长嘴,话由他说。一句强迫的,甚事都没有。”

八大妈关心地说:“如今你们驻地安全不安全?”

陆野说:“眼下安全,我们还没有和军警和官方发生正面冲突。”

“你们筹粮筹款,打击土豪恶霸,没收地主财物,那些被打对象能坐下来悄悄挨打?”

“肯定不会,他们会找军警找官方去告状,让军警来收拾我们。我们也做好了应对准备,游击队加上土客最起码也有三十来支枪。一旦敌人来犯,我们能打赢就打,打不赢就在山里转圈圈,与敌人周旋,寻找机会,打击敌人,壮大自己。”

“我是一个女人家,涉世不深,大的道理不懂,只晓得让你们小心做事,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千万不敢事没弄成,反丢了性命。”

“我们会小心的。”

“你不说,奶妈蒙在鼓里,甚也晓不得;你说了,奶妈就有了心病,会为你的事情操心挂念的。”

“奶妈,不用担心,没事的。”

“这么大的事,怎能没事!”

“放心吧。以后游击队还要来西宋庄驻扎,到时候,你就会经常看到我,看到我们的队伍,就会把心放平。”

陆野和奶妈、奶爹说了一阵话,与白钟林、李忠良、野鸽子相跟,赶半后晌时回到了辛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