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版:连载

暖泉(上)

陆野带着人马深更半夜时回到辛庄,此时,白钟林、高豹子他们早已熟睡。尽管他们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回村,还是惊动了村里的几只狗汪汪汪地叫了起来。熟睡中的白钟林一骨碌翻身坐起,摸出枕头底的短枪,披衣出门看情况。白钟林走到岗哨跟前问情况,岗哨说是陆野的那一组人马回来了。白钟林放心地站在院外圪塄畔上等候陆野他们从沟坡上来,不一会,陆野带着人马上了沟畔,到了大门口,陆野让众人悄然休息,不要打扰熟睡的人们。看见白钟林站在圪塄畔,陆野上前握着他的手说:“钟林,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

白钟林说:“正在熟睡,听见狗咬,怕有意外情况,就跑出来看看。”

“警惕心常有是好事!”

“听说你们去救史老大了,情况如何?”

“解围很顺利,水头巡缉队被我们消灭了大半,队长只带着五六个人逃走了。”

“缴获新武器了?”

“缴获了两支冲锋枪,十几支晋造六五步枪,一千余发子弹,二三十颗手榴弹。”

“收获不小。枪比钱粮值钱。”

“冲锋枪本来有四支,老猫死皮赖脸地要了两支。”

“不该让他拿走。”

“史老大的这支土客迟早会归属游击队,也是我们的预备力量,让他们拿去无妨。”

“史老大好说,老猫和苗木难说。”

“给了他们两支枪,能看到老猫的细微变化。等他们在紫荆山生存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来投奔我们。”

“这也不一定。”

“王振川和高德胜两个随队做工作,作用也不小。无路可走时,他们肯定会来。”

陆野、白钟林说着话,回到部队。白钟林给陆野倒了一碗水,陆野端起碗,一口气喝完。白钟林问:“陆野哥,明天甚时出发?”

陆野说:“天不亮吃早饭,吃完饭出发。游击队成立的时间已经成熟,我们得赶紧想办法弄服装去。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到哪弄灰布?又在哪找人能尽快缝制?”

“还得一些红布。”

“红布少,好弄。灰布用得多,比较难弄。”

“柳林是个交通要道,街市异常繁华,甚的东西也能买到。再加上柳林盛产蓝草,是染灰布的上好颜料。如果买不够现成的灰布,让染坊现染也很快。据说,街道还有专门的裁缝,缝制起来也快。”

“那你们还是去柳林保险。”

“先得带人去中阳暖泉,暖泉的事安顿好,大部分人留在暖泉开展工作,我带四五个人。跨青楼沟,走金家庄直达柳林。”

陆野长途奔走,身体早已疲惫不堪,他边说边往炕上躺,身子一挨铺盖就呼呼入睡。

陆野一觉醒来就闻见饭香,嗔怪地说:“钟林,怎不早点叫我?”

白钟林淡淡地笑笑说:“看你睡得那么香,不忍心打扰你,还不是想让你多睡会。”

陆野噌地坐起来说:“队员们起来了没有?”

“起来了。我替你叫醒了。看来人们都累了,叫醒也躺在炕上打着哈欠,不想起来。”

“昨天到石口打了来回,太远了,走得人的骨头能散了架。”

“肯定累了,要么今天就不用去了,休息一天,明天再去。”

“使不得,今天必须出发。时间不等人啊!”

陆野说着穿好衣服,到窑里叫起他的那一组人,又到窑外喊起野鸽子,野鸽子穿好衣服,打着哈欠升着懒腰,从窑里走到门外,拧了拧有些僵直的脖子,撒着娇说:“全怪你,打扰了妹子的好梦。”

陆野说:“快叫你的那几个人起床,吃了饭马上出发。”

“陆野哥,快累死了。今天不能休息吗?”

陆野一本正经地说:“不行,快点叫人去。”

野鸽子走到她那组人住的窑洞袭门捣窗,叫起熟睡的人到厨房吃饭。此时,陆野他们已经吃过了早饭,正在整理行装。野鸽子催促她带的那几个人盛饭吃饭,她自己也盛了一碗汤面,拿了半片子窝头,蹲在院子里吃了起来。吃完饭,陆野的这一组人长枪全部更换成缴获来的新枪,李忠良和野鸽子一人带了一把冲锋枪。

陆野说:“野鸽子,冲锋枪你只能带到暖泉。到暖泉安顿好工作,我就得带三四个人去柳林镇,去柳林镇是不能公开带枪的,连手枪我们也得别在腰里隐蔽起来,不能让人看见,何况是冲锋枪呢?”

野鸽子说:“现在我带着,让我也威风威风。如要去柳林镇,我就交给其他弟兄们带,你看如何?”

“使得。”

整理好行装,陆野一行人马出辛庄,走西交子、疙瘩上,穿越上顶山密林,过凤尾、深墕,到达中阳南部大镇暖泉。

暖泉大地主刘鳌海听说游击队没收了上桥两家财主的钱粮,当天晚上就勾结暖泉几家财主,藏匿钱粮,并成立了联合护卫队,在民间购买了四支猎枪,一旦一家有事,护卫队一面出手保护,一面负责向就近的巡缉队报信。

陆野他们一路行进一路打问镇里的情况,得知镇里有个大财主叫刘鳌海,平时欺压百姓,无恶不作,且勾结镇里几家财主,企图对付游击队。游击队一到镇子,首先包围了刘鳌海住宅,刘鳌海的两个护卫队员各打出了一枪火药铁砂作为报信,游击队员躲开铁砂,趁护卫队装药之时,李忠良和野鸽子几步上前,夺了护卫队员的猎枪,冲锋枪指着两个人的脑袋,另两个游击队员上前,用绳子把那两个队员绑在院子里的槐树上。其余七八个队员听到枪响后拿着棍棒猎枪赶到刘鳌海家门口,游击队员看见七八个后生拿着工具,拉响枪栓,枪口全部对准了护卫队员,护卫队员一看情形全傻眼了,一个队员看见情形不对,赶忙扔下棍棒,抽身开溜,跑到留誉巡缉队报信。

陆野说:“护卫队的弟兄们,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红军游击队,是穷人自己的队伍。我们知道护卫队刚刚成立,你们是被地主老财欺骗了,他们享受的是我们的劳动成果,我们创造的劳动成果被他们剥削走,反过来再保护他们。你们不要再上他们的当了,赶快放下手里的武器,各自散去,我们既往不咎,如要反抗,我们手里的枪可不是吃素的。”

七八个护卫队瞭见大门口放着两支猎枪,料知那两支猎枪已被游击队收缴,另外两个拿猎枪的嘴里嘟囔着:“上了刘鳌海的当了,老子们不干了。”

队长刘卫军高喊:“游击队的长官,我们不干了,现在就缴枪。”刘卫军说罢,和另一个队员刘谋新手提猎枪,走到大门口,猎枪立在门口。刘卫军见其余五六个人仍然手拿棍棒呆呆地站着不动,大声呵斥道:“还不主动放下棍棒,等待着让游击队收拾你们。”

刘卫军一呵斥,五六个人也拿着棍棒放到大门口,退了出来,各自散去。刘卫军和刘谋新也欲退走,陆野喊:“你们两先留下,一会还有事需要你们去做。”

自卫队的事情得到解决,陆野带着游击队进了刘鳌海的家。刘鳌海盘膝打坐,坐在炕桌前独自吃烟。陆野问:“刘财主,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红军游击队,你大概也知晓我们来你家的目的吧?”

刘鳌海眼皮耷拉着说:“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我又不是你们肚里的蛔虫,哪能晓得。”

“据说你在乡里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坏事做尽,恶事做绝,群众骂声不断,难道你不长耳朵?”

“我听到的和你听到的不一样,人们不至于那样恨我。”

“听说你开当铺,放高利贷,盘剥了好多百姓钱财,今天来就是让你把盘剥百姓的钱财吐出来。”

“钱财没有,粮食还有点,如果你们要,拿上三五百斤。”

野鸽子拿着枪在刘鳌海头上点了点说:“刘财主,你也太小瞧人了。难道我们是三五百斤粮食的主户?”

野鸽子手枪口在刘鳌海头上杵了杵,呵呵笑着说:“你说没有银钱,难道这些年挣得钱全赌博输了?”

刘鳌海缩了缩脖子说:“我既不赌博,又不吃洋烟,阎长官的禁令刘某严格遵守。你们也晓得,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哪能挣下银钱。”

野鸽子说:“纯粹是胡说八道。你可是周围出了名的恶霸财主,银钱分明是藏了起来。要我说,你还是乖乖地把银钱交出来,免得自己皮肉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