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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小大之间

2021年05月16日 09:02:42 编辑:

□ 李牧

人的观感,一般来讲,心中感觉只要够大,一定可以逍遥游。你看,这些北冥啊南冥啊,鲲啊鹏啊的,乘着扶摇风、直上九万里,身体巨大无比,空间也是无边无际,他们这个样子,一定是逍遥自在的。

不过呢,再仔细想想,这个大鹏在九万里的高空飞,周围静悄悄的,除了自己的羽毛和风摩擦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往上看,漆黑漆黑的天幕上繁星若尘;往下看,都是云雾,无边无沿。

这样飞半年多,周边的风景也没有个变化,一直飞下去,无非也就是到了南冥。南冥,无非也就是另一个浩渺的大洋,似乎与北冥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仅大鹏飞得无聊,连写文章的,一直这样写下去,其实也挺没劲的。怎么办呢?换个视角吧!看看其他的逍遥游。

看谁呢?树上的蝉和林间的小斑鸠。

树上的蝉和小斑鸠在一起聊天,说起大鹏的故事,不禁笑了起来,说:“这故事,编得也太离谱了。有谁见过张开翅膀就能遮蔽天空的大鸟?还能飞到九万里的高空?”

“即便有那样的大鸟,他也真是不懂得生活,自己给自己找事做。费那么大的劲,飞那么高那么久,就是要去南冥。南冥有啥意思?难道和这里一样吗!”

“也可能是在比喻吧?说明人家是逍遥的。”

“逍遥个啥!他单单要飞起来,都得费多大的劲啊。要风、要浪、要机会,缺一样都不行。瞧瞧我们,自由自在,想飞就飞,想停就停。哪里需要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我们才是逍遥的。”

“而且,我们早就巡游过了。想必北冥南冥,不过就是远一些,大一些罢了,本质上,与我们周遭的世界有什么区别?哪里还需要飞南飞北。”

蝉和小斑鸠在这里聊得高兴,树下面乘凉的一个人就笑了,他嘲笑它们俩,说:“这两个小东西,知道个啥!真是可笑!”他说完,觉得这样说,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鄙夷之情。想了想,又讲出了一番大道理。

你们这两个小东西,见识太浅了;你们的一生,不过就是几年;你们生活的世界,不过方圆几十里。你们哪里能想象出,时光的悠远和世界的广大。

你们就像那树下的蘑菇,一辈子就是二三十天;你们就像那水面的蜉蝣,只知道宇宙间只有夏天。你们微小的脑瓜子,怎么能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能活一千多年的灵龟冥灵,更有能活几十万年的大树大椿呢!

说完这些,他想起了什么,忽然也感伤起来,低声嘟囔:唉,我还笑话你们呢!我自己也很可笑。今生我若能活一百年,就满足的不得了,可是人家彭祖,都活了八百多年了,比起来,我还有啥值得得意呢!

庄子讲逍遥游,开篇就是鲲鹏变,接着请出蝉和小斑鸠,借他们的口,说鲲鹏也不得逍遥!再借人的口,说你们这两个小东西,见识浅,没见过世面,所以什么都不懂。

然而,见过大世面,活得更久远,就一定逍遥吗?

鲲鹏变化,直飞九霄,离开了北冥和扶摇风,他们哪都去不了;蝉和小斑鸠,是小了点,但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由自在,不用等风来。

蘑菇和小飞虫,活不了几天,最后,死掉了;可是,冥灵和大椿,活到一千岁几十万岁,最后,死掉了。

所以说,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似乎也不好说谁优谁劣。至于哪个是在逍遥游,也不好判断。

不仅庄子不好判断,连圣人也不好判断。一千多年前,商汤王和大臣棘也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俩也是说在北冥南冥,鲲鹏变化,扶摇风,九万里。蝉和小斑鸠笑话,说这一切比不上自己过得愉快和自由!最后,商汤和棘也没有得出结论。

到现在为止,鲲鹏都没有说话。鲲潜海底,鹏翔高空,一个伏于极低极低处,一个飞在极高极高处。无论高低,反正我们看不到。他俩又那般巨大,大到万物在他们眼中,细微到如尘埃一般。即便他们说了话,我们也听不到,听到了也理解不了。

我们只能自己来想:鲲鹏、寒蝉、斑鸠、麻雀、蘑菇、飞虫、冥灵、大椿,无论是大到可以比肩天地,小到不过握拳,还是寿命可以达到几十万年,或者短到几个小时。看上去,似乎各有各的逍遥;想一想,又似乎谁都不可以逍遥。

鲲鹏变化,海要够深够大,风要够强够烈。无风,鹏没有办法飞,无海,鲲无处藏身。不如寒蝉雀鸟随心所欲。

冥灵大椿,活得够久;蘑菇飞虫,不过一瞬。但是,最后都一样的死,不过是一万步与五十步。

那么,到底怎么样才可以真正地逍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