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佳话唱天下
——评孝义木偶小戏《红军娃》
□ 马明高
《红军娃》是由山西省孝义市文化和旅游局监制、孝义市文化馆新近编排的一部木偶小戏。该剧已被成功入选国家文化和旅游部“庆祝中国共产党100周年舞台艺术精品创作工程”“百年百项”小型作品创作计划(100部)重点扶持作品。而且,国家文化和旅游部将组织专家对这次入选的“百年百部”作品进行打磨提升,并组织优秀作品在全国进行集中展演。近日,我有幸在互联网上观看了这部孝义木偶小戏的视频录像,认为这是一部思想性和艺术性俱佳的,别具地方文化特色的优秀小戏,的确值得一看。
“一曲佳话众口唱,事发吕梁小山村”,“唱的是一九三六年,红军东征到吕梁。”,这部小戏结构精巧,开头和结尾用民间艺人的三弦弹唱,起戏和落戏,本身就具有强烈的大地流传和民间传唱的“历史气质”,是数十年后民间大地响起的“历史的回声”,艺术地起到了“新编新创排成戏,饮水思源唱党恩”的思想效果。小戏的剧情故事,也是知名编剧霍锁昌根据当年红军东征途中流传在孝义境内西董屯村的真人实事改编创作的。1936年,红军东征渡过黄河到吕梁,阎锡山政府到处宣扬红军是“土匪”,“杀人放火”。一天,红军从村里经过,村民武大爷、武大娘藏在窑顶偷偷窥探,发现儿子武双龙和儿媳妇上街上看热闹,被部队带走了。老两口十分着急,以为儿子被抓了壮丁、儿媳被抢进了观音庙。心急如焚,赶到村东的庙前要人,还动手打了红军女战士。结果后来才知道是儿媳在大街上看热闹动了胎气,孩子又难产,红军医疗队将她带到此处,帮助她顺利生产。老大爷十分感激却又非常后悔,并要求女战士打他。女战士说红军就是老百姓的子弟兵,爹娘打闺女几下,是亲是爱是缘分。武大爷更觉得这孩子与红军有缘,提议道不管生男生女都叫“军娃”。“红军娃”之名,由此而来,寓意孩子是红军救下的娃,红军娃就是要沿着红军的足迹走,长大也要当红军干革命。
综观这部木偶小戏,我觉得有下面几个鲜明的艺术特点:
一是以小见大。红军东征是中国共产党党史上的一个重大事件,在毛泽东的指挥下,击溃了晋军三十多个团的围追堵截,转战山西五十余县,歼敌一万三千余人,俘敌四千余人,同时,扩大红军八千余名,筹款五十万元,组织地方游击队三十多支,建立了县、乡、村苏维埃政权,发展党的地方组织,在山西播下了抗日的革命火种,是一次影响中国革命进程的战略行动,奏响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奋起抵抗日本侵略者的战斗序曲,可歌可泣,期间的故事很多。但是,编导采用民间野史与个人化经验的叙事策略,从一个“小切口”切入宏大叙事,选取村民武大爷两口与红军的一场小误会,来反映红军东征的精神,以小见大,接地气,通人气,扬正气,感染人。的确,这是这部小戏编导的独到之处。
二是以曲动人。明人傅山曾给民间戏台撰联曰:“曲是曲也,曲尽人情,愈曲愈折;戏岂戏乎,戏推物理,越戏越真。”他一语道出了戏曲的重要特点:愈曲愈好,越戏越真。这部小戏不是平铺直叙阎锡山怎么造谣中伤,红军怎么宣传革命真理,而是通过武大爷、武大娘的偷偷窥探,运用他们的视角,去反映他们的担心害怕、急火如焚,怒不可遏,后悔难过,开怀大笑,曲曲折折,小误会引出大真情,能够在较短的十几分钟内,一波三折,充满了戏剧性、真实性,达到了“以曲动人”的艺术效果,使这部小戏充满了应有的艺术张力。
三是以虚写实,或者叫以侧面写正面。编导深悟小戏的特点,篇幅小,剧情短,人物少,但它还必须有故事性和戏剧性,而且要感染人,打动人心。所以,该剧没有正面去反映红军如何进村、如何在观音庙里接生等等,而是通过武大爷两口在窑顶偷偷窥探时对话的情感变化,来侧面反映红军进村的大场面,通过武大爷两口与红军女战士在观音庙外的矛盾冲突,来虚写红军医疗队给他儿媳难产接生的场面。这种不是从正面主攻的侧面描写,很是高明,达到了以虚写实的目的,使这部小戏更具感染力,更具艺术魅力。
四是以情说理。我们知道,这类戏很容易写成过场戏、说教戏,但是,该戏的编导没有去反映红军如何贴大字报、出黑板报、上街表演节目,如何为老百姓办实事,如何宣传教育群众,而是以情感人、以情动人,以情化人,通过武大爷前后对红军的情感变化,与红军女战士的矛盾冲突,从担心恐惧到勃然大怒,从勃然大怒到后悔莫及,从后悔莫及到开怀大笑,艺术地呈现出了“红军东征是来传播革命真理,发展壮大咱穷人队伍的;红军东征是来打反动军阀、斗土豪恶霸,解救咱受苦受难的老百姓的”。艺术地呈现出了老百姓从内心深处认为红军“惩恶惩邪除残暴,救苦救难送福音”“秋毫无犯走天下,关爱百姓铲不平”的真情实感与精神记忆,使这部小戏既达到了讴歌党、讴歌红军、讴歌人民的艺术效果,而且更具有人性的维度、历史人文的宽度和文化精神的高度。
五是以俗化境。这部小戏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充满了浓郁的民俗文化特征和地方文化特色。三弦弹唱、孝义木偶戏、皮腔碗碗腔、扭秧歌等等,都是吕梁市以及孝义市的国家级和省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这部小戏能够把这些具有浓郁地方风俗文化特色的民间音乐、民间舞蹈、民间习俗,巧妙地进行舞台艺术映像,通过对这些民间化、风俗化舞台表达手段的综合运用,特别是剧作最后“军民同扭秧歌”的大欢乐场面,艺术地升华了“红军娃,一声啼叫拨疑云,众百姓,打开家门迎亲人”的舞台效果,艺术地深化了“军民鱼水情更深”“饮水思源唱党恩”的主题思想和精神厚度,具有一种“以俗化境”的戏曲审美风格。
孝义木偶小戏《红军娃》的剧作编导、音乐设计、木偶形象的设计制作和舞台表演,都是比较成功的,都是艺术家们集体创作和共同劳动的艺术结晶。这部戏也给我们一个重要的启示,尽管是小戏,但是也不能脱离戏剧的根本:第一是人,戏剧必须以塑造人物形象为本,要以人为本,在典型的环境中,去表现人物特定的情感,表现人物之间特定的矛盾和冲突,去塑造人物形象,写出时代的真实和人性的真实;第二是情,艺术的真谛就是以情感人、以情动人。戏剧哪怕是表现思辨性哲理性的内容,也必须诉诸于人的情感。小戏虽短,也必须如此,因为舞台上的说教和宣讲,不管词语如何华丽和深刻,都是无法打动观众的;第三是诗意,别林斯基说,戏剧是艺术王冠上最璀璨的明珠,而明珠的光芒,正在于其艺术的诗意。戏剧的诗意,应该是在整体叙事的逻辑真实、情境真实、细节真实与人性真实,共同生成的艺术情境中自然而然地孕育生成、浑然呈现的;第四是整体性,小戏虽小,但是,也要靠完整、统一、和谐、一致的总体面貌,来实现其艺术目的和艺术效果,因此,必须尊重戏剧创作的艺术规律,实现主题与思想、内容与形式的有机构成与有效融合。讲好红色故事,讲好中国故事,讲好山西故事,讲好吕梁故事,同样需要继承中华文化的优秀传统,更要立足本土,抓住本来,吸纳外来,创造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