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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自习

□ 张静洲

2022年01月16日 10:23:57 编辑:

金秋九月,经历了最漫长的一个暑假,终于等来新学年。

岚县县城的唯一一所初中是育红中学,坐落在新盖的四层县委政府大楼北面一条路对面,坐北朝南依山就势而建,共有三个大平台,由中间两条台阶分别相连,最中间是四栋二层的教学楼,教学楼东面是一个长坡通道。教学楼最西面是操场,操场很大但没有起围墙。

冬日的早晨五点半,一声闹钟惊醒美梦,从温暖的被窝和热炕上爬起来真需要莫大的勇气。迷迷糊糊看到地下有两只鞋,一只是我的,另一只也是我的。外面寒风萧萧飞雪飘零滴水成冰,北风从枯草尖、从树枝丫杈、从屋瓦棱角、从电线杆子上面掠过,发出像狼又像猫头鹰似的尖利的叫声,把土沙石屑和飘零的雪花嗖嗖地往四处乱刮,头上脖子里扬撒的到处都是。

那个时候,县城里的学校虽然条件好些,有玻璃窗户,但也走风漏气没有暖气片取暖。村里的教室更是条件落后,大多是由村里饲养室改造而成的教室而且是复式班,窗户都是竖式木格糊了一层毛纸,书桌都是连凳桌。一到冬天,每个教室都临时用砖头垒砌一种当地叫做“地老虎”的土炉子,座子下面留四个通气掏灰的孔,腹内底大上小呈喇叭状,中间用红胶泥和沙子土和泥套抹光滑,吸筒是白铁皮卷成的曲尺形的五节,竖的两节,横的三节直通到窗外。柴禾是秋收后就由学生集体捡回来的,有的背着一背子,有的几个人拉着一独轮小车,整齐地码在教室后墙角落里,有玉米茬子、葵花棒子、谷茬子、干树枝、圪针条各式各样。生火专门由每个班的大个子火头军组成,他们几个每天去的很早,干活手脚麻利生火经验老到,底下一团软柴,上边加点树枝或玉米棒,火大时候加几块不大不小的黑亮黑亮的煤块,用书本在四个孔道使劲扇呼几下,铁簸箕上放在红红的炉火上,大家各自从口袋里贡献几颗黄豆黑豆玉米倒在其上,随便用树枝拨一拨,红红的炉火映照着欢快的脸儿,几个人边谈论昨晚的电视节目,边享受那几十颗豆子。

腊月初一,岚地民俗有“咬草草”的习惯,就是炒青豆、大豆、豌豆、黄豆、山不吃等各种豆子。远古传说“年”是一种吃人猛兽,初一这天来人间要吃人,人们只好半夜关住门灭了灯咯嘣咯嘣咬豆子,让“年”以为屋里面是一群动物在吃草,于是失望遁去。

同学们陆陆续续到齐了,老师也来了,开始各自捂住耳朵摇头晃脑边唱边背,“啊春天来了,嗯春天来了--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睡醒的样子--”。炉火哗哗哗直响,吸筒烧红了一截,教室温度起来了,人也暖和过来了,瞌睡打盹背书的声音渐渐低了。快散学的时候,老师开始检查背诵课文,背不下的不分男女一律修理。轻的是拿黑板擦在你脸上搽几下,或者先揪耳朵在脖子上打几刮,重的是打手戒尺或是拿根凳腿子往犊子上大腿上肉多的地方猛揍。那时的成绩都是打出来的,学生在受罚的过程中,渐渐脱掉那张叫做尊严的百无一用之无形面具。人无廉耻百事可立,受罚也罢留级也罢,坐红油车也罢都无所谓,这样不羞不气百折不挠,为以后走向成熟、走向社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县城经常停电,早自习大家都自备用墨水瓶制作的小煤油灯,熏得鼻孔都是黑洞洞,用蜡烛就很奢侈了,墨水用完还的先借几点到时再还回去。初中学校没有学生宿舍,到高中时远路的同学们才住岚中学生宿舍,十几个人一起挤在土炕上,每人只有半截褥子的空间,墙角的小便冒顿有一尺高,各自带的干馍馍炒面月饼等干粮,学生灶上每天是小米捞饭和难以下咽的熬山药南瓜烩菜。

放学铃响了,大家像惊散的麻雀一样,哗的一下冲出教室,啊!外面什么时候雪停了,大地一片洁白,空气异常清新,红红的太阳从东边肉肉的树枝叉升起,有磨盘那么大,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屋檐上挂着一串一串象牙似的冰锥闪闪发光,真像一幅版画啊!大家打滚、打雪仗、堆雪人尽情撒欢。我走到一片雪花大地上,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早自习,这个六点至七点的自习课从迷迷糊糊到糊糊迷迷,似乎学下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学下。后来,各学校取消早自习,改为八点晨读二十分。早自习从此退出历史舞台,成为一代人抹不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