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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是谁

□ 白军君

2022年04月10日 08:46:25 编辑:

《蒹葭》是《诗经》中暗夜开放的花朵,花影朦胧,暗香浮动。

因其境界空灵,就连诗的主旨都是众说纷纭,见仁见智,一首好诗有多种解读倒也正常,恰好佐证了文本的开放。《蒹葭》主题的多义性说明这首诗主题的复杂性和象征意蕴的多重性。实际上,《蒹葭》到底在写什么,关键在于对“伊人”两个字的理解。“伊人”是蒹葭的中心意象。如果“伊人”是指女子,那当然就是情诗,如果不是,那便不是情诗。

全诗共三章,每章八句,前两句写景,后六句叙事抒情。写景的句子作为每章的起兴之笔,写出了蒹葭茂盛、霜露高洁的特点,同时,这两句也是诗人触目所见,情之所趋,起到了为后文叙事抒情蓄势的作用。分歧出在第三句,“所谓伊人”。“伊人”行踪飘忽,形象缥缈,“伊人”时而“在水一方”,时而“在水之湄”,时而“在水之涘”。诗人去追寻“伊人”,“伊人”忽而“宛在水中央”,忽而“宛在水中坻”,忽而“宛在水中沚”。仿佛玩起了捉迷藏。而在一切问题出在一个“宛”字上,虽是诗人眼中所见,亲自经历,但是就连诗人自己都无法确定亲眼所见是真是假,一切如影如幻如梦。宋代朱熹《诗集传》中说:“言秋水方盛之时,所谓彼人者,乃在水之一方,上下求之而皆不得。然不知其何所指也。”朱老夫子不知其何所指,困惑了读者两千多年。

把简单的文本弄复杂,是后世人的一大悲哀。人们喜欢把诗歌的内容牵强附会,甚至于有人生硬地把说教、教化的内容强加在文本中,更有甚者,喜欢“考证”诗中所描写的地理方位。这些行为无异于缘木求鱼。所谓“我注六经”。这是后世文人的无聊、无耻。过度解读就是曲解。诗经的十五“国风”里面最让我们动心的,还是纯真的爱情。

《诗经》产生于西周初期到中叶,这段时间,社会正在转型,人们的思想空前活跃,受到的礼法约束,比起后来人少了许多。他们在情感宣泄上少顾忌,人性中更多的是天性,尤其是民间的吟唱,更是直率,大胆。所以,我们在《诗经》里面看到的爱情描写,给人最直接的感受是,诗情异常淳朴,表达感情的方式明快热烈,不加掩饰,没有一点矫揉造作的味道。

孔圣人在加工修订编辑《诗经》时自有他的标准,两千多首最后保留了三百零五篇就是铁证。我想说的是,孔夫子在修订《诗经》描写爱情的篇章时,采用的究竟是什么标准?答案是爱情本色单纯质朴之美。

风,是民歌。这首《蒹葭》是秦风,是秦国的老百姓吟唱而成的,后世一些文人硬要把自己的东西强加给原本质朴的诗歌中,搞得云里雾里,真是扯淡得很。

《诗经》里,与《蒹葭》相近的诗,还有《鄘风·桑中》,全诗三章,歌吟者心目中的美丽女子究竟是谁,也不确定,孟姜、孟弋、孟庸都是诗中美女的名字,这完全就是一种代称。朱自清先生分析说,“这位男主人公用了三个理想的大家女子的名字,也许是‘代表’他心目中的一个女子”。

《蒹葭》给我们留下两个富于诗意的形象:一个是“在水一方”的“伊人”,一个是怀着惆怅迷惘心情但并不放弃追求的诗人。

“伊人”是谁?他是男主人公曾经的恋人。俩人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快乐时光,只是后来阴差阳错走散了。试想,如果不是这样,有谁值得男主人公如此执着的寻找和追求?

据此,我的结论是,《蒹葭》是一篇怀旧之作,主旨不出恋人离别后的苦痛,“道阻且长”“道阻且跻”“道阻且右”都是实景,描写的是深秋季节男主人公故地重游,这些地方是俩人曾经谈情说爱的场所,只是眼下“伊人”已远走他乡,杳无音讯,“在水一方”“在水之湄”“在水之涘”全部是男主人公脑海里过往场景的再现。曾经,俩人在此嬉戏、幽会、打趣、逗乐,“伊人”调皮地躲了起来,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在那里,让他的意中人寻找和追寻,像个小小精灵。而眼下,物非人非,景由心造,芦苇的颜色也由苍青至凄清到泛白,白露“为霜”“未晞”“未已”,真个是“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附:秦风•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