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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

抚摸诗歌的温暖

——著名诗人吕世豪访谈

2020年06月15日 09:13:05 编辑:

□ 本报记者 李牧

吕世豪出生于1945年1月,汾阳市肖家庄人,是我市首批命名的“吕梁人民作家”。他就是从汾阳这块钟灵毓秀的沃土上,走出的一位国内著名诗人。他以一首《抗旱图》登上诗坛,至今笔耕不辍,2017年出版《吕世豪诗歌全集》8卷,收诗作近万首。他曾连续两届获全国新田园诗歌大赛一等奖,连续多年入选全国年度诗选,并有中英文对照诗集发行海外。他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理事,山西省作协四届理事、五届全委委员。

6月3日至10日,我通过电话、微信,语音和文字,与吕世豪先生就其诗歌创作进行了深入的访谈,本期择要刊发,以飨读者。

永远眷恋的故乡和乡土诗歌创作

记者:你正式发表的第一首诗现在还记得吗? 吕世豪:我的第一首诗《抗旱图》,创作于1973年春天,发表在《山西日报》4月3日副刊,距今已过去了47年时间。全诗近60行,反映了吕梁山区抗旱下种的恢宏场景,影响颇大,奠定了我在山西诗坛的位置。贵报的前身是《吕梁通讯》,我初时的不少诗歌曾在它的副刊发表,可以说我是从这张报纸上走出来的作家和诗人。彭化高先生德高望重,是我最敬重和怀念的一位报人。

记者:1979年,你的第一部诗集《血花》出版,第二部诗集《乡恋》在1989年出版。这期间正好是你34到44岁之间,是一个人文学创作的黄金时段,为什么反而没有诗集出版,你的诗歌创作,还在坚持吗?

吕世豪:《血花》是一部叙事诗六人合集,也算是我的第一部诗集。叙事诗《爱情的旋律》,讴歌了中越自卫反击战中,一位英雄战士与青年歌唱家之间的纯洁爱情。《血花》之后十年时间,我的第二部诗集《乡恋》才出版。是因为当时我被任命为汾阳阳城乡党委书记,这是汾阳县第一个大学生乡党委书记,我不能给丢脸。在这期间根本没有时间写作。那时,《晋阳文艺》杂志要给我的《把门锁》一诗颁发作品二等奖,都是偷偷去省城的。第二部诗集出版时,我已在宣传部长任上。

记者:你被誉为乡土田园诗人,大部分诗都是在歌咏农村生活。十年沉寂之后出版的诗集《乡恋》,都是乡土田园题材。你出生在汾阳,学习、工作、生活都在汾阳。我注意到,你创作的大量诗歌都是在歌咏故乡、歌咏农民和农村生活。你甚至有三部诗集的名字都离不开故乡。《乡恋》(1989年)、《回望故乡》(2014年)、《咀嚼乡愁》(2016年)。故乡,是不是你诗歌的源泉呢?这块土地,为什么会给你带来那么的灵感和感触?

吕世豪:因为爱。汾阳是我的故乡,故乡养育我多年,不能忘本,我一生眷恋这块热土。吕梁地区十次提拔,和北京三大新闻报刊商调,都未能动摇我的意志。我的大量农村题材作品,以及所创作拍摄的几部电视连续剧,都取材于汾阳。我热爱并熟悉这块土壤,热爱在这块沃土上劳作的父老乡亲。这里是我创作的源泉,一拨儿一拨儿的素材和人物,都取之于此。实际上,与乡土有关的诗集不止三部。比如《永恒的初吻》(1997年),和手头上结集、但没有付梓的《从酒乡出发》等,都是农村题材的诗歌。另外,在其他诗集中,也有不少田园诗的内容。在《韵语无痕》的序中,我国著名诗人雷抒雁就曾这样评价:走进他的诗集,就像走进一座五光十色、包罗万象的乡村民俗博物馆。这些诗以其农事的独特和诗人对农事的熟悉与热爱,洋溢着朴实与新鲜……

微型诗和行旅诗

记者:你的诗歌创作中,微型诗占了很大的比例,三部微型诗集《微思集》(1991年)、《吕世豪微短诗选集》(2001年)、《微型诗600首》(2011年)。微型诗在某种程度上讲,只要有灵感了,随时都可以写两句,创作相对简单。但是倘若创作了近三千首微型诗,其难度就几何级加大。你为什么会对微型诗创作感兴趣?对微型诗的创作,有什么心得?

吕世豪:我们知道,山西的主打食品是面食。回顾我的写作历程,和我曾经写过的散文、电视剧及报告文学相比,我的主打作品是诗歌,而诗歌中的主打项目又是乡土诗。50年业余书写,许多农田农事农具的写作不计其数。乡土诗之后,才衍生出我对行旅诗、爱情诗、哲理诗和微型诗的尝试和探索。不觉中,镰刀在我的诗作中出镜率最高。1994年5月,省作协在我的家乡为我举办“诗歌作品研讨会”。著名作家张不代先生的发言题目,就是《啊,你这把镰刀》。他说,你不断在讴歌镰刀,其实你就是一把镰刀,无季节的播种,也无季节的收割。微诗创作是我写作的另一翼,我最早的《微思集》,就是我在吕梁地委党校学习时完成的。住校一月,我是借着简陋的床板和打饭的窗口,完成了我的哲学思考和诗体笔记。除过前边提到的三部诗集,《独语无边》和《细语无声》也应列入微诗系列。它们和《韵语无痕》是“诗意的栖息”丛书系列,2009年由新华出版社出版发行,在首都西单图书大厦和王府井书店陈列销售,我亲自去看过几次,心里很高兴。数千首微型诗,成全了我乡土诗之外的另一道风景。

记者:我听过一则趣闻,说是吕世豪出访15天,就背回了一本诗集,我专门考证了一下,这部诗集就是《巴黎梦·柏林雨》,题材既不是你擅长的田园诗,也不是微型诗,更像是行旅题材,而且,你还有同样行旅题材的《塞北雪·江南雨》,很像姐妹篇。能谈谈这方面的情况吗?

吕世豪:好的。行旅诗是我在乡土诗之外,另辟蹊径的又一个战场。上世纪九十年代至今,我先后四次随山西作家考察团出访亚非欧9国,带回了大型文化散文《韩国记行》《掀开埃及一扇窗》及诗集《巴黎梦·柏林雨》等作品,在出访作家群中,我算丰收的一个。传闻,所说的就是这本诗集,其实,大量的增写、修改及文字润色工作,还是回国以后完成的。巴黎是世界艺术的殿堂,也是许多艺术大师的摇篮,不少知名画家音乐家名人,都会以在巴黎街头有过淘金经历引以为荣。1998年10月11日,我就曾冒雨打座巴黎街头,不管不顾写下过《雨中巴黎》的诗作。《巴黎梦·柏林雨》和《塞北雪·江南雨》,是我行旅诗集的一对姊妹篇,均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影响颇大。

灵感以及其它

记者:灵感是一种来无踪去无影的不可捉摸的东西,但是搞创作,尤其诗歌创作,都会谈到灵感的问题。你在几十年的诗歌创作历程中,怎么看待这个事?

吕世豪:灵感是创作的灵魂。灵感这东西,有时来自生活,有时来自书籍、电视、手机或闲聊,无处不在。对于灵感的闪现要有敏感,要善于捕捉,不能给轻易溜掉。灵感不是农家的米面瓦瓮,挖了就没了;它是山涧的泉水,舀过之后就又满上。当创作进入山穷水尽的窄巷,灵感是会带你走向柳暗花明的。

记者:50年来,你创作了近万首诗歌,这是一个惊人的成就。但是,几乎所有的行业,都会有因为长时间重复而产生懈怠和烦躁的时候,你有过这样的感觉吗?有没有感觉到是在重复自己?江郎才尽?

吕世豪:我退休已经20年了,这20年仍旧行驶在创作的快车道。但廉颇毕竟老矣,中间又生场大病,现在仍是康复期。一生爱诗如命,诗歌写作是我生命树干上的最后一片绿叶。一生业余,至今仍不停笔,已经出版的17部诗集,一半是退休后的作品。眼下,还有《正是瓜棚听雨时》《寺里有一池碧水》等三部诗稿积压案头。写诗近万首,算是一个疯老头吧。何日江郎才尽了,写得诗不诗的了,思中和李牧两位晚辈给我盯好,拜托到时提个醒。

记者:哈哈,好啊!回头我和思中说一声。2014年,《抚摸诗歌的温暖》一诗发表,这首诗独树一帜,我认为它属于诗论,以诗论诗,是你对诗歌、对当今诗坛的认识和反思。可以就这个谈谈吗?

吕世豪:作为诗人,肯定要有自己的诗歌立场和诗歌观点,你不是专业诗人也概莫能外。面对新诗走向和今后发展,许多诗人忧心忡忡。前年夏天,我两次受中国诗歌学会邀请,去中国新诗发源地北京大学,参加“中国新诗百年纪念”活动。期间,黄恕波主席还设宴招待了外地诗人。无论谢冕、西川、于坚等诗界大家发言,还是与其他知名学者座谈,我都很难理出头绪。中国新诗肯定要发展,不发展死路一条。当代诗坛,总不能永远让《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之类诗歌独霸诗坛吧!在一些青年诗人心中,好像写上几年诗歌,然后再备上一条上吊绳子就够了,就可以全身而退去做诗圣了。当代诗坛谁主沉浮?在诗坛,像《沁园春·雪》《回延安》《雷锋之歌》《小草在歌唱》之类的经典还可以再现吗?它们还会再次成为当代诗歌的主旋律吗?

我鄙视当代诗坛的各色流派,觉得挺无聊的。朦胧诗出现至今,中国诗坛门派越来越多,诗论越来越怪,诗人队伍越来越长,但好诗却是越来越少,读者群体也越来越稀。泱泱诗歌大国,诗却每况愈下,让国人泄气。许多文人,都在怀念上世纪80年代诗坛盛况,我是过来人,当然不能例外。但感叹归感叹,过去是回不去的。平心而论,在各门派中有些诗还是不错的。对他们的代表性人物,和他们身边一些公认的好诗,我是很关注的,我都会像钟表师一样,对这些诗作要拆卸开瞧瞧,然后再组装上去。从一拆一装中汲取营养,武装一下自己。活到老学到老写到老,这是宗旨,这样才不会落伍。

记者:1982年,你在《绿衣使者颂》中,第一句就是“我是一名成就甚微的业余诗人”。我也注意到,你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自己是名编外诗人、业余诗人,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如今你功成名就,著作等身,还认为自己是业余诗人、“编外”诗人吗?为什么?

吕世豪:我这辈子基本上走的是业余创作的路途,不是谦虚之说,是事实。回望我走过的文学之旅,路途曲曲拐拐、点点滴滴,不是用一个简单苦字能说清楚的。多年行政缠身,很难静下心来精雕细刻过一首诗歌,这是我的遗憾,也是命运使然。细想路遥一生,先后找过两个北京知青,一个林虹,一个林达。我的爱人是天津知青,叫林玉。人世间林子大了,甚的鸟儿都有。路遥的两只鸟儿中途都飞了,造成他人生的极大悲剧。我的鸟儿一直厮守诗人身边,现在成老家雀了。她就落在我的屋檐下,打理全家的柴米油盐,一生相依相守,没有磕碰出一道裂纹,这才让我能在平凡的世界快乐写作至今。这点和路遥相比,我是幸运的。

记者:最后一个问题,结合你的生活和创作,可以对年轻的诗歌创作者们谈一些建议吗?包括成功,包括人生和创作。

吕世豪:(1)学会说人话,用人话创作让人能看懂的诗歌;(2)写诗一定要有厚实的生活功底,不去捕捉不着调的意象,不做无病呻吟状。要写自己观察最细、体悟最深的生活。就如一名孕妇,你肚里没货,躺上产床硬生是生不出来的。(3)向中国的诗歌传统学习,向外国诗人的优秀作品学习,在学贯中西中壮大诗歌;(4)在忙着当诗人前,先要学会打理诗歌,在语言的打造上要有种断腕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