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文艺副刊

腊月初一的爆米花(组诗)

□ 李峰

腊月初一,爆米花的开启爆米罐

把玉米塞进罐子里,还得用手柄

将盖子拧紧,那力气如同幸福的发条

爆米罐被架在炉火上,年的气息就转动起来

数九寒天里,这儿是一块温暖的颜色

蹿起的火苗映在爆米花的脸上,黑炭

一样的脸和一双粗糙的手,是转动经筒的人

围观的小孩用双手捂着耳朵,期盼

这一天要等一年,这一罐要把平安装满

这炉火的温度能驱散瘟疫,这爆米花

是腊月的第一道神符。“噼噼啪啪”

的声音响起,“咬草”开始,年快到了

腊日

母亲生下我是农历十月十八,那时

我就是一颗红枣,一粒黄公式米

母亲生下我的两个弟弟后,我们家

的红枣和黄糯米渐渐多了起来

从此,我们就在一个锅里搅稠稀

这些年来,吃进去的红枣成了

我的血液。一粒一粒的黄糯米

写进了我的诗行。枣核遗落在

来时的路上,如同一枚一枚记忆的化石

如今,母亲已苍老成冬天枣树上

干挂的一颗干果,而一双手的力气

比黄公式米要坚韧。每年腊月初八

我和两个弟弟,只想陪老母亲喝一碗腊八粥

腊月廿三,灶王爷爷上了天

每年腊月廿三,灶王爷爷

都要到天上汇报一年中的人间世事

凡界善恶诸事,都装在灶王爷爷的脑子里

方式一律是口头汇报,拒绝纸质版

爷爷、父亲和我,都怕灶王爷爷

父亲说:灶王爷爷有时候像凶神

爷爷说:灶王爷爷有时候如大肚弥勒佛

我想:灶王爷爷肯定和爷爷、父亲一样

我的事,他们什么都知道

小的时候,我觉得灶王爷爷随时在我身边

手持一把戒尺,如同老师的一根教鞭

其实,灶王爷爷管的只有一档子事

就是:不要乱说乱动。否则,家法伺候

如今我已成为爷爷和父亲,腊月廿三

我会把一碟糖瓜供在灶王爷爷的神位前

焚香燃烛双手合十时,远处传来

爷爷、父亲的一声忠告:

一切都躲不过灶王爷爷的眼

廿五,炸豆腐

腊月廿五,要烧起一锅滚烫的油

这油的温度,沸腾着一个腊月的热情

豆腐切成一片一片褪色的日子,儿时的

风箱在拉起,母亲缀着腊月的纽扣

父亲走远了,豆腐已炸成文峰塔上砖的颜色

那姿势刚好一个成人礼,味道藏在

父亲抽完的一支烟里。豆腐起锅时

塔尖上的风铃响过,我在饮着一杯老酒

听见羊叫

腊月廿六,有羊叫声传来

我的目光转向老屋。视线里,雪花

飘在母亲的两鬓,父亲站在雪的背后

一缕炊烟,牵起我儿时腊月的手

羊在叫,我听到有人在喊“妈”

整个腊月就包裹在一件羊皮袄里

我探头去听:腊月廿六,割上二斤肥羊肉

而我知道,母亲属羊,

我就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

廿八,饼儿馍馍做下两笸拉

饼儿馅是糖的,母亲说:那就是一年的

好日子

饼儿是要用火烤的,父亲说:做人就要 经得起考验

馍馍有大花糕、顺莲花和生肖馍

母亲说:那就是一家人的团圆

馍馍是要上笼蒸的,父亲说:咱家的日 子会蒸蒸日上

两笸拉有多大?与我这卑微的心差不多

饼儿馍馍做下两笸拉啦,还复何求

滋味

腊月门是圆的,如大花糕,甜月饼

住在腊月门里的人家都是有福的:男人

扫舍、糊窗户、贴对联、放爆竹;女人

笊豆芽、蒸花馍、做营生。日子像糖瓜捏的

腊月门里有座杏花村,廿九的生意最红火

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丢上瓶瓶倒烧酒

待“三八八”席端上八仙桌,在“哥俩好”

“财财财”的酒令中

“滋”地抿一口汾酒,年的味道就浓郁在

腊月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