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 峰
《根脉》部头大,看得比较粗糙,没有深入研究,说不来个一二三,谈一谈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两个字:感动。
说实在的,在吕梁文学季里,女作家芦转萍给我们扛来了这么大部头的长篇小说,又是出自一位女性作家之手,身手非凡,值得自豪和祝贺。
前几天,在看作家周聪与甘南作家、诗人扎西才让的一篇访谈时,扎西才让说:写作是一种施于自身的刑罚。这句话说得太好了,说得太结实了,相信在座的各位作家都有同感。它还不仅仅是个苦差事,而是灵魂深处的一次大碰撞、大裂变。说刑罚一点都不为过。
贾平凹先生说:我对自己的家乡和生活在那里的乡亲们一直怀有深厚的感情……所以要用忧郁的目光观察农村、体味农民的生活。我要用文字给故乡立碑。这句话我很喜欢,用在芦转萍女士身上,也非常恰当。她就是一位用文字为故乡立碑的,对家乡充满热爱和责任心的作家。
小说是什么,小说就是说话。有什么话,说什么话。这是胡适先生的名言。小说是语言的艺术,写什么,那是个人命运与社会命运交叉的事情;怎么写,关乎作家的智慧、灵性、技术和技巧。
综观《根脉》的语言,不难看出这位首师大毕业生深厚的文字功底。整个作品的气息,舒缓而沉着,节奏把握得也很好,韵味也很浓郁。
第一,气场很大,对语言的把控能力很强。小说洋洋洒洒五十余万言,格调非常统一,风格一贯到底。不是那种开头写得很好,很精彩,中间就乱了阵脚,结尾就跑调了的。叙述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故事的来龙去脉,起承转合,交代的也很清楚。小说分了三十七章,每个章节都有标题,模样像章回体,实际上不是,只是为了处理好逻辑关系。从语言的角度来看,是一部品相很好的作品。
第二,字里行间,充满了地域性写作的特点。正如鲁迅笔下的鲁镇、贾平凹描写的商洛地区、陈忠实的白鹿原和葛水平的太行山写作一样,2600年历史的汾阳,是芦转萍写作的大后方,从这里出发,从一团原始的生命写起,结合古典白话小说白描的手法,用现代语言和地方方言相结合的方法,讲述着这方土地上的风土人情、人物命运和社会变革。而这些方言土语的运用,既不生僻,又韵味十足。使作品看起来,既不干瘪,又味道很浓。处处散发出“三十里桃花”的芬芳。这种语言,玩过之后,生动有趣,而不是那些学生腔和毫无弹性的东西。比如第四章,描写垒火火和揭炕。“这火不行了,烟道里有了死灰,得揭一下炕屯子”,“都说九层火火十层炕,你的火火就十一层了。”张妈自言自语:“这个木牛神真能干。”“炕暖半间房”。这样鲜活的语言,贯穿全部作品。真的可以同赵树理、陈忠实等的媲美。正如葛水平在香港中文大学演讲时说的:我只能用我的文字,我的文字有土地给我的温暖,有我姓氏给我的亲缘。葛水平用全部身心爱着那“山腰上的村庄”,芦转萍用温暖的文字抒写着千年古汾州。
第三,庞大的信息量,支撑着作品的语言张力。小说家应该是个杂家,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平凹先生说过:文学感觉越强的人,越会说闲话,文学史上有好多作家是文体家,凡是文体家的作家,都是会说闲话的作家。在这一点上,作家要做一个善于操闲心的人。比如第三章,她写道:“汾阳城依地势而建,呈东北西南走向。城里所谓坐南朝北的房子其实是北偏东方向,每个方向的房子都能有阳光照到,这叫风水学。”“文峰塔上的帽子叫风磨铜。这东西是暹罗国朝贡的,虽然叫铜,其实里面含有五成金子,它永远不会生绿锈,风越吹磨,它就越明亮。汾阳境内只有两座塔尖镶有风磨铜,另一座叫海虹塔”。这都需要有大量的文史知识。还有那些描写宗教的东西,都让人感到她有很宽泛的知识面,这是需要积淀的。恰巧几天前我与她的一个亲戚一起吃饭,他告诉我说:其实,转萍爱好很多,她还喜欢篆刻、摄影、收藏。他的话令我再一次对这位女作家肃然起敬。
著名评论家雷达说:获茅奖评选有四条需要坚持。第三条就是要看作品在艺术上、文体上有没有大的创新,在人物刻画、叙述方式、汉语言艺术上有没有独到的东西。转萍《根脉》的语言艺术有没有写得那么好,那么老道,那么到位,诸位都是专家,我看至少在朝那个方向迈进。
对小说艺术没有更深的研究,随便说点看法,敬请各位专家和转萍女士批评指正。一个好消息是,据说您又有新作准备面世。期待。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