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清明节这天,我们非常喜欢跟着父亲去扫墓祭祖。
那时,我们偌大一个家族只有这一块坟地,面积自然会很大了。坟地周围环绕生长着若干高大壮实的松树,中间坐北朝南依次按照长幼辈分顺序分层次散开一个个坟堆。我爷爷那辈有兄弟五六个,我父亲这辈有十余个堂兄弟,到了我们这辈就有二十多个男丁了。可想而知,清明节那天去我们家族的坟地里上坟的人有多壮观了。
这么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是非常难得的。清明节是号角,把族里每家每户的当家人都召集在这个固定的地方团圆聚集,好像百川溯源那样,回到了生命的源头,犹如身体上各器官的血管支流循环流淌,最终归于心脏,然后再整装待发,奔向属于自己的地方。
扫墓完成后,大人们坐在一起拉家常,孩子们在地里奔跑撒欢。等族里所有的人家都祭奠完成后,才各家收拾各家的东西,也就只有称为“子锄”的白馍与摊黄而已。收拾子锄与摊黄时,要在上面撕下一点碎屑扔在坟前,这才轮上活人享用。
那时候,根本没有什么水果,讲究的人家会把白面捏成圆圆的果子形状,待蒸出锅后,在白馍上涂满红红的颜色,再插上一个短枝当果子把,一个逼真漂亮的果子就做成了。
我们小孩子们在农村广阔的天地中根本不缺玩耍的东西。在松树上敲打下许多“松苔苔”,也就是松果,当沙包丢着玩,当子弹击打着玩,拿着松果,手有余香,真是美妙的天然玩具啊。
在松树枝上摘一些松针,松针的形状像一根长长的针,松针的底部是成束成对生长的,由叶鞘包裹,类似于松针的微型保护套。把两个松针弯曲都插入叶鞘中,就做成一个简单的花束了。紧捏叶鞘,拨出一根松针,然后把另一根松针弯曲,尖顶插入底部的叶鞘包裹中,如法炮制,把许多松针这样弯曲连接起来穿成一串串的,像绿色的灯笼。大家你几串我几串地提着松针灯笼互相晃动碰触,都是很好玩的游戏。
清明节既是二十四节气之一,又是传统节日,是非常特别的日子。据大人们说,从这天开始,寒气减弱,我们终于可以脱下厚厚的棉衣了,穿上夹衣,身轻如燕,轻松得简直能飞起来了!
清明节能吃燕燕,吃摊黄,吃黄豆芽。燕燕就是用发面捏成的像燕子似的蒸制面食,母亲会捏许多面燕,分给我们姊妹们,我们用针线一个面燕一个红枣间隔,把它们穿成一串挂在墙上,可好看了!每天下午放学回家,摘一个干了的面燕慢慢嚼,那个香啊,至今还能回味得到呢!
最正宗的摊黄应该是用黄米面做成的,没有黄米,用小米面玉米面做也可以。那时候,母亲要发一大盆摊黄面,每次要做厚厚的一摞才够一大家子吃,面糊里面放几颗糖精粒,这样做出来的摊黄就香甜可口了。
“咬”黄豆芽是我们本地流行的清明节习俗,因为春天是万物萌发的季节,黄豆芽正好是发芽而成的一种菜,古人的智慧就是那么聪明接地气。母亲发的黄豆芽白白胖胖的,质量相当高。用开水煮过的黄豆芽与土豆条一块炒,是我们家的传统习惯,很香很好吃。
从前虽然日子清贫,但节日的讲究与气氛却非常浓厚,满满的都是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