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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金岁月

芦苇摇 芦花飞

□ 刘峰

2022年11月27日 10:33:01 编辑:

天,一天比一天寒了。村西的那一滩芦苇,像大雁一样遵守时令,褪去了绿装,一起白了头。

早年,在煤炭、电没有普及之前,它们成了村庄冬日取暖、手工编织的一大来源。去湖滩伐芦,成了一代代村人的习惯。

去割芦苇,往往天不亮出发,要往村西走好几公里,才能抵达湖滩。天,黑得像个锅底,当走出黎明,路越来越亮,老远就嗅到了芦苇成熟的香气。那一滩芦苇就在前方,仿佛一堵模模糊糊的土墙,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不是去砍伐,而是攻城略地。

芦苇高高的,人一旦钻进去,仿佛鱼儿一样游进大海,感觉好渺小。

向着繁茂处进发,一开始,还可以听见收割芦苇的咔嚓声,有一种“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意境。渐渐地,人们制造出来的声音消失了,听不见了。蓦然回首,发现偌大的一个芦苇滩,仿佛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个人。

每砍一下,芦苇仿佛触电似的,沙沙作响,一阵颤栗之后,从空中摇摇晃晃倒下。我努力地朝四面八方突围着,结果却伐成了一个圆圈。不知不觉,阳光像水一样漫了进来,照亮了裸露出来的褐黄的土地。

伫立圆心,我仿佛站在一口浅井。寂寞,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朝上看,是深不可测的蔚蓝的天空,一团团芦花在空中飞舞。再看周围,除了芦苇,还是芦苇,满目黄灿灿的,在阳光下闪耀金光。

正午的阳光白得如银,耀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将镰刀丢在一边,啃几口带来的干粮,喝几口水,靠在芦捆上休息,头枕着毛茸茸的芦花,嗅着淡淡的清香,不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密密麻麻的芦苇,挡住了风,阳光将里面变得暖烘烘,熨帖极了。

醒来,日头渐斜。半眯着眼睛,仰头望天空,发现一团团芦花在飞翔着,仿佛数不清的小小的云,在风中绵延不断地飞翔着,向大地投下梦一般的淡褐色的影子。梦里,该有多少飞花呀。

细细观察一株株芦苇,叶杆金黄,花穗洁白,仿佛用黄金、白银打造,让人想起白昼的阳光、夜晚的月色。涨起的湖水,在一枝枝芦杆上,画上了红褐色的痕迹,一圈一圈,高高低低,美丽而神秘。

静寂里,偶尔,会有几只野雀从芦梢飞过,当一只兔子路过时,惊讶地发现了这里的变化,立起了小小身子,屈伸着一对前爪,好奇地打量了我几秒,当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后,又放下了身子,蹦跳了几下,很快消失在芦丛。

——剩下的,只有缓缓的风,与大把大把的阳光。沐浴在风与日光里,感觉自己成了一个过客,像鸟与兔子一样的过客。

割着割着,往往会邂逅一窝鸟蛋,“众鸟高飞尽”,苇莺南飞,留下一枚枚鸟蛋静静泊在时空。偶尔,我还会遇到几条风干的鱼,退潮时,它们或许忘了回到湖里,或许被密密的芦苇截留了。

被割下的芦苇,运回了村庄,堆成垛。除了用作燃料,还用来编芦席、打苇箔、做帘子、扎扫帚、围篱笆、做毛窝窝靴。冬闲时节,晒着太阳,大人们忙着编织,小孩子在芦花飞舞里,玩起了捉迷藏,热闹的氛围,给古老的村庄增添了一抹别样的清欢。

一年一年,割去了芦苇,留下了芦根,待到明年开春,又是一滩苍茫的青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