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终章

孟尝君弃相入魏，在齐国不啻一场暴风，搅得众人前仰后合，茫然失措。不过，很快，大家就弄清楚前因后果了。于是，众人明了方向，纷纷站队。有的人，三缄其口；有的人，脑子活络，便琢磨着怎么来迎合齐王。一时间，齐国朝堂上下，阿谀奉承、歌功颂德之声，沸沸扬扬。齐王踌躇满志，越发坚定了灭周的念头，就等个黄道吉日，引兵西征。

这时候，齐国多地突发怪异之事：某地忽然天降血雨，染红了田野房屋树木；某地突然地陷，大白天的，房屋接到就落入深坑，深不见底；尤其是连续几天凌晨，在临淄城门处，忽然传出哭声。人们去搜寻，却又找不到人影……

这些怪异之事，弄得齐国上下人心惶惶。民间渐渐流传，齐王逼走孟尝君，势必会给齐国带来灾殃，这些怪异，都是上天的警示。齐王知道之后，不屑一顾，斥之为荒诞不经，无须在意！

某天，临淄人狐恒上书劝谏齐王，要顺应天命，召回孟尝君。齐王大怒，将狐恒杀死，陈尸于闹市，说谁胆敢再说要孟尝君回来，就是这下场。次日，大夫陈举上书，言辞凿凿，要齐王顺应民意，召回孟尝君。齐王拍案大怒，亲手将陈举一剑砍死。并将陈举尸身与狐恒放在一起，以恐吓众人。

有人告诉齐王，这两人都是孟尝君的门客，居心叵测，而且朝中有不少人，也是孟尝君的人。齐王大怒，下令整肃朝纲，凡孟尝君的门客、举荐的人，甚至与孟尝君稍有牵连的人，杀的杀，关的关，罢黜的罢黜。孟尝君在齐国为相多年，朝中人尽与他有关系，这番清洗下来，朝中官员为之一空。

大臣王蠋劝谏齐王，说很多官员虽然是孟尝君举荐的，但他们忠君爱国之心，是不容置疑的。何况，一下子把这么多官员罢黜，国家事务就没有足够的人来办了。

齐王大笑道：“从来都是官位不够，哪里会缺做官的人！”

在齐王心中，该提拔的人，太多了。以前，位置都被人占着，现在可好了，于是数日之间，大批人升官。也不枉这些人绞尽脑汁，迎合齐王说了那么多的好听话。朝中老臣王蠋、太史敫等人见事不可为，纷纷称病归隐。

这些事情，陆陆续续传到孟尝君的耳朵里，他喟然长叹道：“唉！齐国，危矣。”

这日，燕国大夫剧辛求见孟尝君，希望魏燕联手，讨伐齐王。

燕齐之间有大仇。二十八年前，田章统兵攻入蓟城，灭了燕国。田章在燕国，纵容士兵烧杀掳掠，因此燕人甚是仇恨齐国。燕昭王继位后，在燕国军民的齐心努力下，赶跑田章，恢复燕国。他筑黄金台，收罗天下贤才，富国强军，潜心准备28年，就是要报此灭国之仇。如今，燕准备联合赵、秦、魏、韩，五国伐齐。孟尝君在列国间声望甚高，现在又贵为魏相，所以，燕昭王派剧辛前来，听听孟尝君的意见。

孟尝君沉默良久，最后道：“齐王无道，齐国子民却是无辜！万莫虐待。”

剧辛见孟尝君不反对，大喜，道：“薛公教令，我等岂敢不遵！”

得到孟尝君的默许，五国联军集结成功，燕国大将乐毅任上将军，秦国白起、赵国廉颇、魏国晋鄙、韩国暴鸢，各率本国兵马，在乐毅的统领下，掀开了伐齐之战的序幕。当时，田章已去世数年，齐王就派大将韩聂率领齐军前往迎敌。双方在济水相遇。

五国联军，五名统军大将有三名都是当时顶尖的名将，五打一，韩聂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是对手。济水之战没有任何悬念，齐军被杀得全军覆灭，韩聂被杀，齐王跑得快，仓皇逃回临淄。秦赵魏韩四国不为己甚，各取所需，收兵回国。燕军在乐毅的统帅下，尾随齐军，兵临临淄城下。

临淄城中，齐王问计于将军大臣们，个个张皇失措，无一计可出。齐王看着这帮曾经大言不惭的人，知道不能依靠，遂带了几十名心腹，趁着夜色，打开城门，弃城而逃。

乐毅兵不血刃，进入临淄城。他遣使四出，宣扬燕王仁德，以怀柔为上，所到之处，齐城纷纷投降，半年之内，齐国除了即墨和莒城之外，全境沦陷。

齐王逃至莒城，派人向楚王求救，愿意将整个淮北之地全部归还楚国。楚王派将军卓齿，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往接收地盘，在莒城见到齐王。

齐王期望借楚兵的力量，打退燕军，所以封卓齿为相国。卓齿见燕军鼎盛，怕不是对手，便私下与乐毅达成协议，他杀掉齐王，乐毅分齐国一半土地给他，封他做齐王。

得到乐毅的允诺，卓齿便将齐王抓起来，当面痛骂一顿，罗列了齐王许多罪状。最后，将齐王吊在房梁上，生抽其筋。齐王惨呼不止，三天三夜方才气绝身亡。卓齿虐杀了齐王，得意忘形，在宫中饮宴作乐。

这个时候，齐国人王孙贾，年方十二岁，闻知齐王被杀，义愤填膺，在集市上号召齐人，要与齐王报仇。齐人被公孙贾所激励，揭竿而起，闯入齐宫中，乘卓齿不备，将卓齿剁为肉酱。

公孙贾号召齐人坚守莒城。驻扎在城外的楚军无主，攻城又攻不下，无奈之下，全军逃散，有的归顺燕国，有的逃归本国。王孙贾便在莒城树起抗燕大旗，忠于齐国的人，纷纷来到莒城，协助守城。王孙贾又找到齐太子，立为齐王，是为齐襄王。王孙贾又派人与即墨守将田单取得联系。

坚守数年后，田单在即墨使用火牛计，大败燕军，田单乘胜追击，数月之间，收复齐国全境。并去莒城迎回齐襄王，齐国复国。

当孟尝君听闻齐王死状，心下惨然，久久不能言语。次日，他将相印送归魏王，向魏王辞行，带着门客们，回到薛城。

齐襄王复国后，内心非常害怕孟尝君，他派人来薛城，持相印请孟尝君重回临淄，孟尝君坚辞不就。齐襄王没有办法，只好赠送了许多财物和美女，多方示好。数日后，孟尝君向天下诸侯宣布：从即日起，薛城独立。与任何国家不结盟，不敌对，保持中立。

声明一出，天下震动。诸侯震骇之余，纷纷遣使赴薛，表示祝贺。

从此以后，孟尝君隐居薛城，至死再未踏入临淄一步。

尾声

《史记•孟尝君列传》载：文卒，谥为孟尝君。诸子争立，而齐魏共灭薛。孟尝君绝嗣无后也。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