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外二首)
□ 李峰
用白发千丈,形容衰老是不够的。无法言说的
是那千丈白发,挽成的一个一个的死结,揪心的疼
想用咳出血,来表达我的乞求,也是不够的
这一年,我的血,被抽走十次,还回来的是十张
白纸,像借据,又像是判词。摇摇晃晃的时间里
我一直无法承认,命就是一根头发变白,一滴血被
抽走。我也无法回答,那些死结,有多少种解答
这一年,我能坦白的是,我像风一样,匆匆忙忙地
行走在一场花开花落之间。我把花的每一次绽放
都看作是最后的一次咳血。我也必须领走,那些残花的
死尸,就像一场花葬,那么的体面,那么的有仪式感
这一年,在与声嘶力竭的交手中,我已习惯了放手
任凭那风刮,雨落,苍老与失血。我就像一粒尘土
一样活着。我乞求,放过这一年,就像是饶恕一次罪过
与人谈隐居
夜色暗下来时,万物寂静,适合谈隐居
有人说,躲进一座深山,甚至藏在一个山洞
挖野菜,食野果,日日面壁,思过。仿佛
这尘世间,真有一片净土,一尘不染。可是,一想到
那世外桃源,原本就是一个虚构,便心灰意冷
或许隐居不成,刚刚逃离人间,又入虎豹之穴
不行的话,有人提议,归隐田园。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仿佛唯有如此,才有古意,才更纯粹
然而,只要想像那些博物馆式的锄头、犁铧
石磨、扇车,就会由衷的反叛,像挣脱一个枷锁
夜色更深时,我已无法想像那深山的幽黑
和田园的明媚。眼前,只有纯粹的空荡。那时
我只想到了绝对的孤独,是它,收留了我无限的杂念
暗花纹
一个汝窑豆青的碟子,被我珍藏了多年
并不使用。我只是喜欢眯起眼,看那碟子中的
暗花纹。轻轻一摸,那花就开了,像碧玉
也像浪花。这亦梦亦幻的感觉,如同看冬天里
窗户上的冰窗花。阳光照过来,有的像芭蕉叶
有的像牡丹,有的像十字绣。只是那短暂的盛开
连一个清晨也留不住。就像一摸,就要融化掉的童年
这些都太具体了,后来,我就开始喜欢石头上的
暗花纹,我也说不清,它像流水,还是像鱼的化石
或者,就像流动的时间。有时候,我还能听到奔跑的
声音,就像一块冰窗花融化的脆响,抑或是一个
瓷碟开片的动静。没有石头时,我就一人眯起眼
看手掌中的老茧,或对着镜子,看脸上的皱纹。它们
一会儿具体,一会儿抽象;有时像盛开,有时像凋败
在镜中,面对我花白的头发时,我看到,时间的暗花纹,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