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文艺副刊

这一湾世态不炎凉

□ 马鸿宾

汾河源出管涔山,与洪河汇合后经悬瓮山下西南流,吸晋祠泉、潇河流淌于祁县、文水县之间。在文水县胡兰镇王家堡东,因汾河河床收缩东移,汾河留出亮晶晶的千余亩的一道湾——世泰湖,成为汾河的遗珠及天下九薮之一“昭馀祁泽薮”最后的遗存。汾河在祁县境内接纳象峪河乌马河和昌源河,再下流汇入黄河。

临世泰湖了,原来才知道我们从汾阳到这里是一条熟路。

世泰湖静卧于英雄刘胡兰家乡云周西附近。我们小时候,每当年年清明节来这里扫墓,就是骑自行车从汾阳出发,直抵文水县城后,总是沿着文水至祁县笔直的一条公路一直向东,直达汾河西岸。这里,汾河西岸文祁公路刘胡兰大桥南500米,正是世泰湖的所在地——汾河流域生态修复中游核心区。当年不叫世泰湖,我们管它叫汾河滩。走近文祁公路临汾河的地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一大牌楼,上书“世泰湖湿地有限公司”,一望无垠的绿色,草绿得发光,绿得发亮。在微风的吹拂下,它们欢快地翻滚着,一层叠着一层奔向远方。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昔日杂草丛生的汾河滩,今日竟变得如此美丽。绿草舒缓了夏天的脚步,它亲吻着鲜花的芬芳,使你定会疑心自己是不是步入花仙子装点的夏日的花园。

说起来,中国不少古老经典早已对汾河做了记载,比如说《诗经》、《淮南子》、《山海经》等。其中《水经注》用优美的文字描述了汾河至文水、汾阳:汾水又南,与东、西温溪合,水出左右近溪,声流翼注。水上杂树交阴,云垂烟接。自是水流潭涨,波襄转泛。又南迳一城东,凭<土庸>积石,侧枕汾水,俗谓之伏戎城。又南出二城间,其城角倚,翼枕汾流,世谓之侯莫干城,盖语出戎方,传呼失实也。汾水又南,迳汾阳县故城东。”将汾河源头到世泰湖青峰叠嶂、云蒸霞蔚的景象描绘得有声有色。

作为黄河第二大支流,汾河是一条大气磅礴的文明之河,其流经区域是中国古文明的发祥地之一;而作为山西母亲河,汾河也是一条富饶与乡愁交织的诗意之河。它激起的每一朵浪花都是诗与美,泛起的每一个涟漪都是文化的切片和历史的记忆……

上说有因,吕梁市作家协会组织的2018年6月27日至29日作家采风活动首选于此。

最初我对汾河的印象,还不是骑车去胡兰陵园顺便形成的,而是来自于上世纪50年代末的一部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这部电影有一首好听的主题歌《人说山西好风光》,由乔羽作词、郭兰英演唱:“人说山西好风光,地肥水美五谷香。左手一指太行山,右手一指是吕梁。站在那高处,望上一望,你看那汾河的水呀,哗啦啦啦流过我的小村旁。”随着《人说山西好风光》的传唱,“哗啦啦”流个不停的汾河,被世人所熟悉。后来,上世纪60年代的一部电影《汾水长流》的主题歌,歌名干脆就叫《汾河流水哗啦啦》:“汾河流水哗啦啦,阳春三月看杏花,待到五月杏儿熟,大麦小麦又扬花。九月那个重阳你再来,黄澄澄的谷穗好像是狼尾巴……诚然,”汾河水系受吕梁山、太行山等经向构造体系的影响,在一连串的地堑盆地中汾河新绛段发育成河。由于前一部电影是著名作家马烽在汾阳挂着县委副书记时深入贾家庄体验生活所作,乔羽作词也是在参观杏花村汾酒厂后有感而发,因而倍感亲切,汾河美就是家乡美。

可以说,我更多地深刻接触和了解汾河,都是与诗歌有关。事实上,汾河就是一条富有诗意的河流:那里有田野、麦香和杏花,有人类延续数千年的农耕童话,更有历代文人墨客的歌咏吟唱。其中,我比较喜欢的出自两汉刘彻的《秋风辞》: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进入世泰湖湿地公园的门,迎上来的是由一个100米长的竹廊与陆地连接的长长的悬在湖上的竹桥,横跨东西,越湖把引道与钓鱼岛连接起来。这座桥设计新颖,造型美观,气势雄伟,桥中间的吊脚楼如蝴蝶一样展翅欲飞,竹桥宛如巨龙腾飞,竹桥与蔚蓝的天空和桥下潺潺的流水、绿绿的草坪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令人赏心悦目。 这时,在桥的尽头的右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出现了许多鱼,它们飞快地跳出水面,好像也在观赏着美景。

这一钓鱼岛,看样子是世泰湖的主岛。山西世泰湖文化旅游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张立安先生的办公室就在岛上二楼。这个岛目前是景区内游客吃饭、住宿的地方。吃的是湖内野生的蛙鱼鲤鱼、湖虾,采摘园自种的绿色蔬菜等农家特色风味,有五个包间,另有大餐厅和一个大蒙古包,可以同时接待150多人吃饭、住宿,竹楼二楼有标间4个,下面靠湖边也有水上木屋5栋,还有小蒙古包数个,可以同时安排50人左左右食宿。有趣的是,临湖的一排排木屋、船房,豪华标致,从一个个绿帘小院进去,里面依次是卫生间、卧室、客厅、茶亭,钓鱼台延伸在湖面。

早晨,一轮火红的太阳升起,恰似千万颗珍珠撒在河面上,把整个灰蓝的湖都染成了橘黄色。一群鸟儿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飞来飞去,一会儿喝水,一会儿把头伸进水里“洗脸”,好像被湖的景色给迷住了。

我们作家采风团曾把整个一个上午用来游园。

世泰湖,是镶嵌在汾河上的一颗璀璨的明珠,它的每一朵浪花都满溢着汾河诗歌的芬芳。不知道我是因为对汾河的偏爱而爱上了世泰湖,还是对世泰湖的喜欢,而对汾河更钟爱有加。世泰湖因汾河而魅力无限。世泰湖湿地公园经过十多年的规整开发,已经成为鱼类的天堂,花白鲢、草鱼、鲤鱼、鲫鱼、龟、鳖、虾水中遨游;常驻鹅、鹭、雁等珍稀水禽,画舫、帆船、小艇载着游人在湖上游荡。南北两岸的陆地和湖上的三个小岛树木林立、花草遍地,荷塘、垂钓池平静而卧,竹楼、客栈散发着南国风情气息,观音寺青烟缭绕,各种游乐设施吸引着少年儿童。世泰湖湿地公园已形成休闲渔业、生态观光、休闲度假、垂钓娱乐、拓展体验、汾河文化、农耕文化、科普教育的基地。此时树木又抽出新的枝条,长出嫩绿的叶子,现在一场雨后已看得葱葱茏茏,密密层层的枝叶把树林封得严严实实;小草探出头来享受着微风的抚摸,各种不知名的小花盛开着,有的绽放出金色的花朵,丁香花也不示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当我站在汾河河畔向世泰湖望去时,静静的湖面像一面巨大的镜子,阳光照在河面上闪烁着点点金光。平静的湖面上倒映着远处的树林,真像一块巨大的翡翠。

一群生气活泼的游客正在草地上跑来跑去,愉悦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远处,几只小船带着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女作家在碧波粼粼的湖面上漂荡,一串串铜铃般的笑声回荡在空中。

下午,采风团零零散散一览汾河美景。汾河的虽船消失了,但来到汾河畔,“浪激奔危石,波翻撼画楼”的诗句依然能引起人们无边的遐想。河水有些黯然,高耸的百尺画楼却依旧惊险,世代生活于河水两岸的居民依旧有人在引水灌溉养殖。沿汾河流域走,两岸远远近近有“山药蛋派”著名作家孙谦故居所在的南安、汾河遗址上建的西社等数不清保存较好的古村落。这些古村的老宅院、庙宇、戏台建筑有不少是结合了东西方的建筑风格。

是日晚上,临湖的一排排木屋、船房上都在垂钓。我和吕梁市作协主席韩思中同住一木屋,思中会钓鱼可没有带鱼竿,我压根儿就没有钓鱼的雅兴。正在我们在钓鱼台上席坐乘凉时,隔壁钓鱼台上一个孝义口语的钓鱼人讪讪地朝我们这边吆喝:“哎,会钓鱼吧?”思中不好意思地不置可否,我起身指着思中道:“我们这位会钓,可没带鱼竿。”那人也许是见了同行的缘故,爽快地说:“过来拿么,我这里还有一个多余的鱼竿。”于是,我急忙过去把鱼竿拿了过来。思中开始钓鱼,我在一旁观看。诱饵是用酒泡过的小米,钓饵是蚯蚓。抛了好几次,就是不见有鱼上钩,于是,再投。许久,还是没有一条鱼上钩。我开始犯迷糊了,要不是思中一声高叫,险些从坐椅上掉进旁边的湖水里。原来,他这一声叫是钓住鱼时兴奋的失声。就在这投投撒撒中,鱼漂突地一沉,用力一甩,哈!哈!竟然钓上一条大鱼。之后,又是长时间的缄默。然而,至此我没有了睡意,而在遐想。曾记得,自己的第一次观垂钓是在我老家的南面,有个湖名曰“文湖”,传说是大禹“打开灵石口,空出晋阳湖”时所留。那年夏季,湖边芦苇林密,风吹水面碧波荡漾。湖边有不少渔者,当看到别人的收获,真是“坐观钓鱼者,徒有羡鱼情。”接着,我看到思中尝试了许多次,每一次等待鱼咬钩时,我都满怀希望地盼着能钓上一条鱼,可偏偏事与愿违,鱼饵越来越少,可装鱼的桶里还是空空如也,我真想回卧室休息了,但他对我说:“别灰心,会有鱼来咬钩的。”每当听到他这样说,又像是不在说钓鱼,倒就像是在谈写作。思中还在这投投撒撒中,我的遐想不断。古人临水而居,是生活;姜太公钓鱼,是政治;庄子钓鱼,是自由;现代人,生活节奏快,工作压力大,患得患失。唯有钓鱼,自成一趣,无需拥戴,无需喝彩。得鱼时,得其乐;空手时,得其趣;自看见那片山水时,一切就消失在那浩淼烟波中。看了,有的是为了结果,有的是为了过程。真是一样的钓鱼姿势,万般的精神寄托。人生如钓鱼,有踌躇的开始,不一定有预期的收获;偶尔的机遇,也可能会收获一个不小的惊喜;有风、有雨、也还有失败后的一丝淡淡哀愁!无论结果怎样,青山仍在,夕阳更红……

晚上,天空像是被人上了黑色的油漆似的一片漆黑,只有几颗闪亮的星星散发着光芒。桃花岛上虽桃花早已散尽,却桃树密密匝匝,人声鼎沸,采风团正在举行篝火晚会。

晚会开始了,世泰湖董事长张立安点亮木板,铁架的圆坛中间立刻燃起熊熊大火,原本漆黑的桃花岛顿时一片光明。此时无声胜有声,无需人为地说点什么,为表演拉开了序幕。火苗“呼”的一蹿三尺高,几乎下一秒就要和飞机相会似的,又宛如聚光灯开起,主持人是文水作家王秀琴,她娓娓地道白,就像是在吟哦她撰写的长篇小说《大清镖师》《天地公心》的优美篇章。接着,孝义作家队酷炫的霹雳舞一下子抓住了人们的眼球,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那铿锵的鼓点和优美的旋律和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如同闷雷滚动,在整个桃花岛上久久回荡。开场舞后,是一个接一个歌手的嚎演。主持人采用击鼓传花的方式,把晚会一阵又一阵推向高潮。此时,我已准备了一个应对击中的自由诗腹稿:

幽深世泰似江南,静卧汾河莫炎凉;

为有墨客来采风,不乏文气溢其间。

有幸的是每每击鼓传花到了我这儿就擦肩而过。最后,大伙围着火堆,围成一个圈圈,手拉手跳舞,火光、湖光交相辉映,整个世泰湖都亮起来了。我们乘船从桃花岛返回钓鱼岛时,湖上已灯火辉煌,华灯齐放,把整个湖岛林田路打扮得像一位花枝招展的少女。皎洁的月光照耀着湖水,一层面纱萦绕在湖面上,让这夏日夜晚的湖泊朦胧中含这清秀,漂渺中透着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