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敢姓李,大名叫什么,我不知道,只晓得,别人不敢做的去问他,他总是一撇嘴说,老敢,人们见了他也这么叫,以致把他的大名倒忘了。以前我只是听说,后来有一次,我随大人们到田里收庄稼,忽然听到有一妇女尖叫着跑,跑远了才说出有蛇。老敢跑过去一看,果然是蛇,有一米多长呢。老敢轻轻一提就把蛇攥在手里,还冲着蛇挤眉弄眼,好像遇着老朋友似的。
到后山砍藤条编筐子的人们告诉老敢,后山有一对好看的白狐,一大一小,日头出来前常能看到。老敢一听,就萌生了对狐下手的念头,说狐皮挺值钱,遇到个识货的,能卖好多钱呢。
老敢开始准备炸子儿。村里老辈儿们劝他别打狐的主意,狐是有灵性的,老敢不以为然把嘴一撇,心里在想,瞎的事,照这么说那些有钱人们穿的狐皮大衣哪来的?人们就是自己吃不上葡萄反说葡萄酸。
老敢以前给生产队看田时学过包炸子儿,就是将炸药和玻璃碴或瓷碗渣滴点香油包进猪肉里,一包包远近不等地撒放到狐狸的出没处,只要没经验的狐狸贪嘴一咬,炸子儿就会在嘴里立即爆炸。狐狸被炸死了,而皮毛完好无损。
老敢先上山踩好点,然后早早地吃了晚饭上山投放好炸子儿。第二天天刚亮,老敢一上山,老远就看见投放炸子儿的地方躺着一团白亮亮的东西,近前一看,果然是一只死狐狸,可惜是只小的。老敢暗自得意,提上狐狸就往回走,一门心思剥狐狸皮、熟狐狸皮,进城估价出手。
殊不知,老辈儿们说的话应验了。当晚,老敢家窑顶上就有只狐嚎了一夜,嚎声直入脑髓,如怨如诉,让人落泪不止。接连几夜都是如此,人们劝老敢焚香磕头祈祷。老敢说,怕个球,瞅个空儿连老的一块收拾了。
人们的议论还没停歇,老敢家出事了。一天快中午了,人们还不见老敢家的人出门,有个多事的邻居跳进院子推门一瞧,只见老敢一家还在炕上躺着,怎么叫也不应声,踹开门一看,原来都被烟熏着了,动弹不得。邻居们慌忙把老敢一家送到医院抢救,折腾了几天才逃了个活命。回来一看,自家的烟囱都被刨的没影了。
此后,老敢再也不敢上山了,就在村前村后套野兔。老敢下得套多,捕获得兔子就多。隔三差五全家就能吃上兔肉。蒸着吃,煮着吃,烤着吃,炸着吃,只要用调料腌制出来,味道比猪肉好得多多了。剥下的兔皮孩子们玩够了还能卖不少钱,几乎算得上是无本之利了。
人们劝老敢,给兔子留点种吧,就算给后辈人积点德,何况政策都规定要保护野生动物咧。老敢把嘴一撇说,不让捕都是假的,不让捕,那些大饭店的兔子都是哪来的?野兔肉比家兔肉香多了,有钱人就爱挑野得吃,人家南方人还吃蛇吃青蛙,我吃个兔子扯它个蛋。何况我也只在秋冬季节抓几只,怎么就能绝了种缺了德?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老敢的儿子们吃着别人不愿吃的兔肉长大成人开始娶妻生子。大儿媳妇挺着大肚子出出进进,老敢两口子的笑容也一天天地在放大。终于到了临盆的时刻,老敢在门外两手合十嘴里念叨着像在祈祷,只听见哇的一声,之后不久老婆面无表情走了出来。老敢疑惑地想问什么,老婆先开口骂起来,都是你造的孽呀,人们说兔子捕不得,你不听,现在你的孙子变成兔子找上门来了。老敢被骂得直冒冷汗,直僵僵地站在门外不敢动弹。
老敢为了治好孙子的兔唇,到省城大医院动了手术,可惜腭裂严重,唇外面缝合好了,说话还是吐字不清。
此后,人们有不敢做的去问他,老敢还没听是啥事,就摇头就摆手说,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