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政教专刊

我的“红叔”们

□ 刘瑞华

我有两位烈士叔叔,在我心中,他们永远是红色的。

我的三叔叫刘照珍,1915年出生于兴县木崖头乡(后归魏家滩镇)庙井村,在兄弟六人中排行老三,1941年入伍,是特务团三营十连战士,因思想进步,作战勇敢,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国难当头,保家卫国,家家有责。

当时,爷爷奶奶不一定能看懂时局,但他们目睹了后院里四太爷被日本鬼子杀害的惨状,揣摩着长年兵荒马乱饥寒交迫的真正原因,因而义无反顾地响应共产党的号召,主动送自己的儿子去参军。

按照当时不成文的规定,我的父亲首先在应征之列, 三叔父担心他的二哥孩子多,家庭负担重,又比不了自己身体强健,不乏气力,便主动请缨,替兄参军。走时,他乐呵呵地调侃二哥:哥替我孝敬爹妈,我为哥建立功勋。

三叔父所在的部队是贺龙部下的特务团。特务团是特别任务团的简称,下辖侦察连、警卫连、通信连、工兵连等;战时担负着一些特别的作战任务,平时负责保卫首长安全,责任重大,任务艰巨,不得有半点马虎和闪失。在队伍里,三叔人品端正,手脚勤快,又热爱学习,恪尽职守,多次出生入死,屡建战功。据说,有一回,险情紧张,他愣是用自己的双脚,超越了敌人的战马,抢回了时间,夺回了战机,提前报告军情,保卫了首长和大部队的安全,化解了危机,争回了主动。

在长达五年的军旅生涯中,三叔父只探过一次家。回来的时候,衣着一身灰白色的土布军服,领上的标志是红色的,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在讲述部队作战故事的时候,他总是诙谐幽默,积极乐观,好像在做着一件极为轻松的事情,光荣自豪感油然而生。他不时地逗玩着他的侄子们,劝勉他们长大后,一定去部队建立战功,说那里才是男儿施展才能的好地方。原本十天的休假,他住五天就迫不及待地归队了。他总是说,部队有许多当紧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住不安稳。并要奶奶宽恕他的不孝。

探亲的日子里,他还要去村里夜校识字念书,宣传革命。他说,只有共产党,才能给穷人带来好日子,跟党走要跟到底!在这五天里,他给伯母、母亲她们安排了许多针线活,说他的战友们缺乏棉衣棉鞋,争取在他走的时候,能多带点回部队。为此,我们家的女人们五天五夜不睡觉,赶做棉衣棉鞋,三叔父还要不时检查针线活做得结实不结实。他说,他的那些战友们最怕鞋子不结实,关键时候掉了队。归队的时候,背了一背行装,打着口哨上路了,脚步轻快得像打了大胜仗!奶奶说,活脱脱还是个小孩子。

之后,我家就成了兴县西川一带运送支前物资的驿站。每每有从县川那面过来的搬运人马,就总会留驻在我们家里,吃喝拉撒睡,全包了。奶奶号召一家人腾出马厩骡栏,烧暖闲置的房子,供驿站人马使用。她说,看到支前的队伍,就好像见到了战场上的儿子。后来,大凡有关于前线消息和物资往来的事情,我家就成了驻地。

1946年,三叔在绥远凉城强盘山战斗中,壮烈牺牲。鲜血染红了他的军装。1947年2月17日,晋绥边区行署批准他为革命烈士。

五叔父的参军,很大程度上受三叔父的启发和动员。三叔父探亲在家的日子里,经常和年仅17岁的小弟弟谈心,给他讲述自己的经历,讲述他在前线的见闻感受,还讲述革命的道理。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上前线打仗,就是为了让乡亲们安全,让乡村里安宁。

五叔父天生豪壮,见义勇为,嫉恶如仇。别人但遇不测,他总会两肋插刀,出手相助。尊老爱幼,礼遇长贤。入伍后,五叔父更加砥砺发奋,服从安排,听从调遣,见困难就上,有荣誉就让,从未流露任何畏难情绪。

期间,我的奶奶病重,捎话给他,要他回来见见。苦于部队作战任务重,人手紧,叔父开不了口向首长请假,他说等部队打了大胜仗后一定回家来加倍孝顺奶奶。

服役时间不长,但他早已是团里的中坚骨干,大凡有紧急任务,总是冲锋在前,置生死于度外。他的信条就是轻伤不下火线,不获全胜决不收兵。在腥风血雨的日子里,积极向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主动接受党组织的考验。

1944年的春天,和五叔父同村参军又在同一军营的刘三提,因为患了伤寒,需要回家救治修养,部队指派三叔父护送刘三提回家。从宁武途经岢岚回兴县,到达岢岚后,见队友病情有所好转,三叔父便临时改变主意,自个提早归队,放弃了唯一的一次探家机会。他说,前线战事紧急,我哪能避重就轻,回家逍遥,前线正需要我,战情正召唤我。谁能料到,这一错过,竟成为永别。

1946年6月,身为雁门独一团战士的五叔刘侯留,在宁武三马营战斗中,承担了最为艰巨的突围任务,前赴后继,血洒疆场。

时值炎热夏天,我的父亲,强忍悲痛,卖了家里仅有的几口大瓮做路费,带领两个本家前去宁武认领烈士遗体,在部队和沿途政府的帮助下,父亲他们经过三天的长途跋涉,终于使五叔父魂归故里。他的身体里依然残留着倒插着的箭头,直挺挺地在表达着叔父的英勇和刚强;累累弹痕,诉说着他的生死抉择。1946年12月27日,晋绥边区行署批准他为革命烈士。

同一年失去了两位亲人,我的奶奶和家人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和惆怅!奶奶把两本证书捧在手里,放在心上。每每到了纪念日,她就用那干皱的手,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从娘家带过来的梳妆盒,揭开包裹了多少层的红标布,去会见她那连影子也看不见的亲儿子,任凭老泪纵横……

不久,我们一家人欣喜地得知有一队不同寻常的人马,从延安出发,渡过黄河,来到了咱蔡家崖,据说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划大家伙的事情,老百姓快能出人头地了!

看到这些前景,奶奶和一家人宽慰了很多。

两位烈士用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肩章和誓言。

在两位叔叔的坟前,至今矗立着高高的纪念碑,上面镌刻着他们的名字和英勇,最鲜艳的要数红色徽章,无声地讲述着历史的辉煌,永远激励着我们晚辈人前行。

作者简介:刘瑞华,兴县人,吕梁市人大正处级退休干部,中共党员,懂俄语。曾任兴县中学、兴县魏家滩中学俄语教师。1998年退休后曾在太原理工大学北方留学服务部任俄语教师、山西省翻译公司俄语翻译。曾五次赴俄罗斯、立陶宛、乌克兰任俄语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