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一名“二零后”,出生没几年,抗日战争就开始了。1946年,年仅十八岁的他选择了参军,从解放战争转战大西北,之后又奔赴朝鲜参加抗美援朝战争,担任班长并勇立三等功两次。1962年,三十出头的他响应国家号召,返乡务农,经历了战场纷争之后,开始了他平淡的后半生。他与奶奶育有6个子女,虽然没有读几天书,但是说的最多的就是知识才能改变命运。因此,为了我的父辈们能安心学习工作,他和奶奶把照顾孙子辈的责任一肩扛了起来。我们这一窝孙子外甥,童年里最多的记忆就是在村里,每天成群结队爬山下河,过年的时候挨家挨户敲门要糖吃,日子过的艰苦了一些,但是比起同辈的孩子也收获了别样有趣的童年。
记忆中最深的,是我们坐到炕上一排排,听他讲故事。他最喜欢的就是坐在炕角卷上旱烟给孙子外甥一遍遍的讲,讲鬼子进村之后的种种恶行、讲逃难的过程、讲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的惨烈,讲彭元帅以及他视若珍宝的勋章,讲到后来我们几个孩子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
他还是我们几个孩子的启蒙老师,他认得的字虽然不多,但是一生都在坚持读报纸。桌子一角堆着的那摞厚厚的报纸,是他接触外面世界的窗口。小娃子们玩耍回来了,就围在他身边听他教书写字,偶尔还会听到他讲最新时事。
按照现在流行的词来讲,我们都是留守儿童,但爷爷奶奶对我们的爱一点也不少,小家伙都在茁壮成长。那时的农村条件非常不好,白面大米逢年过节才可以吃上,但是生病的时候,我们肯定会吃到一罐难买(因为没钱)的水果罐头,时间长一些,还会吃到一顿改善伙食的炒刀削面。等我们大一点开始在城里上学,每次回村走的时候,老两口都会依依不舍的追出来送到你车子走远,直到现在都是。
爷爷的身体素质很好,但是因为早年参加战争的经历,尤其是援朝时战场过于惨烈,睡觉时梦到最多的仍然是子弹炮弹在耳边飞,因此,他年长一些时,听力就不太好了。但是正是早年这些经历,磨砺了他一生吃苦耐劳、默默奉献、严格自律而的品质。自我们记事起,爷爷每天早起喂好骡子,就去地里了,馒头咸菜就是一顿午饭,直到晚上才回来。后来村里开始对抗战老兵会发钱发粮,但他仍然辛辛苦苦的耕种,待秋收时卖出去,把换下的钱一层一层的卷进手帕里攒好。
每年的正月初三,是我们回村探望爷爷奶奶的日子,从三代同室一直到四世同堂。这种大场合之下,爷爷往往会教育自己的子女,给他们一遍遍敲警钟,告诫他们身为共产党员,在工作中不能贪恋金钱,不是自己的坚决不拿,不能办的事坚决不办,这种纯朴善良又坚毅的性格影响着我们一代又一代。
等我们长大成人开始懂事,不知不觉他已从青年到了老年,直到八十五岁时因脑溢血去世,如今已过去十余年。我们参与了他平平淡淡的后半生,但是无法感知他轰轰烈烈的前半生。参加工作这几年,也有了各种机会接触或是从各类影片、纪录片中了解那段惨烈的历史,才真正感知到他们那一辈人是多么的伟大。多年没有回村,村里的变化很大,修起了祠堂、党建公园和英雄纪念碑,纪念墙与纪念碑遥遥相望。也是第一次以这种形式缅怀了他的一生,再一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他边抽旱烟边给我们讲故事的时候,由衷钦佩,也甚是想念他。
爷爷虽然不在了,但他的抗战故事,他的政治信仰,他的刚正不阿,他的勤劳纯朴,他的谆谆教诲,始终激励着我们每一个后代,我也经常把爷爷的故事讲给我的孩子,希望这种传承和精神可以生生不息、代代相传、永垂不朽,希望我一生铭记的“最爱”也可以变成下一代孩子记忆中“最爱”的楷模。
(晋商银行吕梁分行杜梅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