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上学期我就加入了户外拓展队,因为平时也在队里训练,每天的运动量还挺大,自以为体能在同龄人中还算是不错的。所以在初次接触徒步时,我就很自大地说:“这有什么,不就是背个包、爬个山、走走路嘛。”在管涔山徒步拉练前的行前准备中,我看着全程徒步距离9.73公里内心还没有很大的触动,以为就是个“小case”。殊不知,那次的徒步直接让我对重装徒步有了新的理解。一路上我总想停下来休息休息,喘口气。但是12月份的管涔山银装素裹,温度也比较低,一旦停下来身体的温度就会急速下降而感到寒冷。山里路况不好,还容易陷进雪中。有一段路都结冰了,我们不得已穿上了冰爪,艰难且缓慢地向前移动。回来腰酸背痛,身体好多天才恢复过来。经过这一次徒步我才对长距离重装徒步有了一个基本的概念——身心俱疲。
到西太行徒步的行前准备时,我看着规划好的有32.2公里的路程不禁陷入焦虑:这么长的路我到底能不能跟上大家的步伐成功走下来?我能不能登顶?我会不会拖大家的后腿?在这个过程中我会不会受伤?在途中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要是真遇到麻烦了,我们能不能解决?我们做的各种预案不会出错吧?最后能不能平安到家?
社长和其他伙伴看我如此矛盾,针对我提出的各种问题一一进行了详细地解答。走不下来?继续练;发生意外?做全面的预案;担心受伤?都是土路台阶,摔不了;拖大家后腿?一起鼓劲加油……
听完大家的“劝说”,我又经过了一段内心挣扎后想通了。我承认我心动了,甚至我都到觉得这次不去就会后悔的地步。于是,和家人商量好之后就踏上了西太行之路。
然而,现实却不如我意。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暖衣物,背着有半个自己高,重35斤左右的登山包,脖子上挂着相机。就是以这样一个状态踏上了西太行之路。第一天的时候我们从沙滩村出发,一路上都是小石子和沙土,虽然道路狭窄但是好在基本没有坡度,山路相对平缓。随着脚步的深入,坡度逐渐增大,猫路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正如其名,猫路基本上由石头组成的台阶构成,不光道路狭窄只容一人通过,全脚掌都不能稳稳踩在台阶上——还有后半部分脚掌悬空于山上。而且每一级台阶之间的落差也很大,就像是猫这种灵活轻巧的生物可以轻松通过。攀爬猫路时,盘旋于绝壁悬崖的险峻让人心跳加速,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队员们之间保持距离,生怕自己踩空跌落山崖。
我永远忘不了那段狼狈的经历。登山时,台阶陡峭得近乎垂直,沉重的背包仿佛灌满了铅,死死地坠在背上,勒得肩膀生疼。有些崎岖的路段,我甚至不得不手脚并用,活像个在荒山野岭中挣扎求生的原始人。更要命的是,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短暂的停留都成了奢望。
就在我精疲力竭之时,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般彻底崩溃。我满心懊悔,质问自己为什么非要跑到这深山野岭来“自讨苦吃”。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的惬意生活难道不香吗?何必在这里折磨自己,遭这份罪!
负面情绪疯狂地啃噬着我的理智,就在我几乎要被其吞噬的时候,我内心有个声音在拼命挣扎。与此同时,小组的伙伴们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们在我身边,不断给予我鼓励和安慰。队长说:“再坚持一下,等前面路平坦一些我们就能停下来休息了”。
我看到大家同样疲惫不堪,却没有一个人打退堂鼓,都在默默咬牙坚持,用行动磨砺着自己的意志。这时我意识到,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无论多么艰难,都必须咬牙跟上大家的脚步。
于是,我狠狠擦干眼泪,暗暗发誓一定要坚持下去。重振旗鼓后,我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迈出脚步,再次融入了前行的队伍 。之后我就不断PUA自己——马上就到了,马上就能休息了。再之后,我逐渐麻木,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跟紧前面的人。依靠着这一个想法,双腿本能地做着向前、向上的机械运动。
后面的路程我明显感到了自己内心愈发地强大,跟着大家的节奏,沉浸并享受徒步过程,而不是只盯着负面的情绪和疲惫的身体。在最后一天从山坡下来时意味着整个徒步过程结束,我长舒了一口气,竟还有一丝不舍和留恋。
还记得第一天晚上我们在师家背村搭帐篷扎营,当天晚上吃饭时还没有刮风,等我们都钻进睡袋时,大风呼啸着向我们的帐篷席卷而来。起初当风刮得帐篷沙沙作响时我还以为是和我同住一个帐篷的小伙伴在翻找东西,而她以为是村子里的看家狗在拿爪子刨我们的帐篷。可很快,这声音陡然拔高,变成了尖锐的怒号,像一群恶鬼在帐外嘶吼。
紧接着,帐篷开始摇晃,绷紧的帐篷布被风刮得沙沙作响,一下下撞击着我的神经。这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有双无形的手在用力撕扯帐篷,每一下都揪着我的心,生怕下一秒帐篷就被狂风扯碎。
我躺在睡袋里,身体紧绷,眼睛死死盯着不停晃动的帐篷顶,大气都不敢出。每一阵强风刮过,都让我忍不住打个寒颤,恐惧在心底疯狂蔓延。我默默祈祷这场狂风赶紧过去,可风声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一整晚,我都在这风声、帐篷的摇晃声中煎熬,睡着了又被这无法让人忽视的大风吵醒。心里不断想着,万一帐篷被吹倒,我们该怎么办?一会儿心里又在不断安慰自己,搭帐篷的时候我们打了10个地钉,一定没问题的,不会被风吹跑的。就这样心里一会儿不安,一会儿安慰自己。这漫漫长夜,似乎永远也等不到天亮。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又听到了隔壁的临汾尧都昨晚发生了3级的地震。所幸我们这边没有震感,不然昨晚的处境就是难上加难了。现在想想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慨。
第一天我自己的状态用状况百出来说也不为过——不只是身体,更是心理。与第一天的大风大浪相比,第二天就显得风平浪静多了。我们一路上先是领略了我国北方发现的最大的天然石拱桥——天生桥的雄伟壮观,又经过了自然形成的冰瀑,还去万佛寺里参观了解。
晚上我们到达了长治的大峡谷镇,在那里作为我们的落脚点安营扎寨。当天不仅是我们整个徒步过程,而且第二天,也是我的18岁生日。令我感到惊喜的是我们赶在天黑之前搭好帐篷后,同行的小伙伴就说是要去镇上买点食材,在山里露营的最后一晚了,大家一起吃顿热腾腾的火锅。我没有跟去,而是选择了留在营地烧水。等他们回来时,提的满满两大袋食材。大家聚在一起,把锅具集中到一处,开始在简易的小灶上烹饪美食。突然,音响里响起了生日快乐歌,我猛地一回头,看到一位老师捧着插好蜡烛的蛋糕,另一位老师拿着生日帽和音响缓缓向我走来。霎那间,我的眼泪润湿了眼眶,接过蛋糕戴上生日帽,大家一起为我唱响生日快乐歌,送上最真挚的祝福。后来我才知道,老师提前一晚为我预订了蛋糕,晚上去镇上取的。这场别开生面的成人生日祝福,无疑成为了我人生中一段难以忘怀的美好经历。
原来不敢走的路,竟然全程跟紧节奏走了下来;原来觉得自己不能翻越的山,竟然可以登顶;原来冰冷的冬天,竟然可以被热爱温暖。徒步神奇的点在于并没有表面的光鲜亮丽,却让人很是上头,即使是路上负面的情绪或是暴汗都没有关系。大口补充水分的快感,是情绪的降温也是燥热的消退。
这次徒步让我更懂得追求生命的厚度。生命的长度或许有限,但它的厚度却可以通过一次次勇敢的选择、一次次突破自我的尝试而不断积累。西太行的三天两夜,不仅是一次徒步,更是一次对生命意义的深刻领悟——生命的意义,在于勇敢地活出它的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