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文艺副刊

挂在墙上的“月牙牙”

□ 冯利花

临近中秋,总是很想吃我妈烤得月饼,也就特别怀念中秋节时挂在墙上的那串“月牙牙”。

农村人仪式感强,不论过什么节日都要过得像个节日,我妈活着的时候,每年离中秋节还有十多天的时间,三五邻居就聚在我家开始絮叨了,今年你家烤多少斤面的月饼,他家又烤多少斤,今年先烤谁家的,后烤谁家的,今年集中到谁家去烤,诸如这样的问题她们会不厌其烦地说到正式开“烤”。

在我村里,我妈干啥都属于能干加手巧的,所以倍受邻居们佩服,因此烤月饼时,如“兑碱”“捏制”“看火”等技术性较强的活儿就都归我妈负责了,往往一天好几十斤面烤下来,也是够累的。可邻居们每每打趣道“巧人是朽人”的奴仆,我妈听了也只是笑笑,但我分明感觉她烤得越发地有劲了。

我妈捏得“猴儿”“兔儿”“狮子”“老虎”“葫芦”等栩栩如生,可我还是最喜欢她捏得“月芽芽”,薄厚均匀,弯度适中,既丰满又秀气,火候不温不火,被烤出来后色泽金黄发亮,现在想起来也直流口水,反正那会儿就一鼓劲让我妈多捏“月牙牙”,说来我对“月牙牙”情有独钟,因为我不仅觉得名儿好听,我妈捏得好看,更重要的是它和月亮有关嘛。我们当地过中秋节时,家家都要给孩子们在墙上挂一串用各种动物串起来的月饼,我家四个孩子要挂四串,而我的那一串非要清一色的“月牙牙”,我妈总“骂”我和人不一样,但也总是依了我。

中秋节前一晚,我们就“开挂”了,在众多的“动物世界”中,听见我姐要串“猴”,我妹要串“兔”,我弟要串“老虎,她们各自挑选着他们喜欢的动物,而我则在众多的“月牙牙”中优中选优。待各自挑选完毕,我妈就开始串,串串也是极有学问的,我妈串得中中正正,不松不紧,月饼串好后在最下端再串上两三个果子或者梨,果子是味道特别香的那种。好一顿忙活后,等四串都在空中荡秋千时,我最开心的还是看到独属于我的那串“月牙牙”。晚上睡觉时,每每被月饼和果子混杂的香味“唤醒”,我一睁眼看到那串就会很开心,即便过完中秋节,那串“月牙牙”都会伴我睡很长很长的日子。

挂起来的月饼我们暂时负责看,只吃没被挂起来的,尤其是中秋节当晚,我嘴里吃着“月芽芽”眼里看看墙上的“月牙牙”,再看看天上的月圆圆,要多开心有多开心。待中秋节过完后,家里其它的月饼慢慢地都被吃光了,姐妹们就开始“瞄上”各自挂在墙上的“战利品”,我也很想吃呀,但我总是舍不得吃,总是等到我的姐妹们陆续把他们各自的“动物”都逮到肚子里,然后又齐齐地瞄上我的“月牙牙”时,我眼看实在是保不住“月牙牙”的命了,才装着很大度的样子与他们分享,而他们总是觉得吃人嘴短吧,一个劲儿地夸我的“月牙牙”最好吃。

如今我妈走了好多年了,墙上也再没晃荡过我喜爱的那串“月牙牙”,我曾在市场上买回来过好多次,但根本没我妈烤得那个韵味,更串不成我妈串的那个串。

又到中秋,我偶尔会不自觉地看看墙上,总想象着墙上会突然出现我妈亲手捏得、亲手烤得,亲手串起来的、独属于我的那串“月牙牙”,但墙上再也不会有了,它已经永远地串在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