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版:文 化

大禹足迹遍吕梁

——古坤庙的新发现(三)

□ 高迎新

治水实际上是对大自然宣战,在生产力极其低下的古代,人类的原始意志力显得微不足道,以至于最后不得不请神仙、妖魔来帮忙,这样的情节在戏剧、小说、传说中比比皆是,阐述着人类的无奈和期盼。“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 ”,治水并非易事,不仅需要胆量和勇敢,更多的是智慧和执着,大禹在与洪魔长达十多年的生死搏斗中,既要有纵横大气的宏观把握,又要有细致深入的微观应变,这里既贯穿着心胸博大的战略思考,又张扬着战胜自然的飞天啸呤,南山寺后面“禹王石”上面深深的脚印,回眸一顾,尽显生命的英雄气概。

旌旗猎猎,云水芒茫,首先是鲧大军出发了。面对浩瀚恣肆,风波奇诡的大江大河,极目天涯,何处是治水的关键。鲧用水来土挡的办法,运土筑堤,把土地、村庄用堤坝、土城围了起来,遇到洪水泛滥,便不断增高加厚,水越涨堤越高。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后的结果是堤毁坝塌,洪水更加泛滥成灾。在强大的自然力面前,人类任凭洪魔将一片片土地、村庄沦为汪洋一片。

鲧治水失败的后果是自己被处死在羽山,身首两处,孟门南山寺发现的鲧的无头雕像似乎佐证了这一说法。随后尧又命鲧的儿子禹继续治水。大禹领命,吸取了父亲失败的惨痛教训,首先是带领契、弃等人和徒众助手跋山涉水,进行实地考察,他把江、河、淮等重要河流的源头、支流、上游、下游考察了一遍,水的走势、山脉走向、河道的容量、洪水流量都是他的“重点考察对象”,黄河流域当然是他考察的“重中之重”。

大禹从禹门口一路风尘仆仆地登上了吕梁山。吕梁有幸,孟门有缘,高耸入云的骨脊山在这里稍稍羁绊了这位巨人的脚步。他登高望远,是啊,云海茫茫,哪里该是孟门悬湖的出口呢?他登高望远,仔细测量,越过无数高山大川。他的实地考察不是为了装点门面、制造效果和为了业绩,也肯定没有严肃回避、鸣锣开道、前呼后拥之类,只有寒饮露宿、含辛茹苦,这样的考察自然很辛苦,但掌握的资料却是第一手的,是真实可靠的。

日暮乡关何处去,唯有浊流滔滔,烟雨茫茫。有了大禹领头,乡民们为了脚下的这一片土地,没有远走他乡,传统的乡土意识栓系着他们,战胜洪魔的希望激励着他们,他们义无反顾地跟着大禹走上了和洪魔决斗的道路。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是一幅大漠孤影背景下黄河流域顽强拼搏的自然画面,这位勇敢的指挥者,带着他的一方子民,以一种浩然尔滚、毫不矫气的的精神,为了脚下的这片美丽家园奋力搏斗,面对浩浩汪洋,“而今迈步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他们把主河道加深加宽,把支流疏通与主流相接,使所有的支流都归于主流。他们把原来的高处修筑使之更高,把原来的低地疏公式使它更深,便自然形成了陆地和湖泽,他们因势利导,开掘豁口,改河变道,把水引向低处……那些大小湖泽与大小支流连结起来,形成了后来李太白感叹的“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腾到海不复回”走向大形势。

大禹指挥治水大军取得了辉煌战果,可以想见,在他心中始终涌动着一股激情和内在冲动,这是一种仰俯古今天地为民谋福祉的内在动力,否则难以完成如此浩繁宏大的治水工程.他公而忘私,以至于“手足膑邸”,“三过家门而不入”,这需要一种倚天仗剑的气魄和伟岸雄起的气魄。

今天的我们,生产力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古人的想象,高科技手段和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令人惊奇,但大禹那种为民谋利的献身精神,不仅是我们民族的骄傲,更是我们需要传承和发扬的宝贵精神文化遗产。实现中国梦,需要再铸民族精神和人文批判精神,寻迹大禹不是怀旧,也不是猎奇。不错,我们需要莺歌燕舞、歌舞升平,但也需要历史感和危机感,后者似乎更值得倡导和强调。民间的传说是通俗朴素的,却并不浅薄,在它传承的过程中,充分吸纳了民众的社会体验和感情积淀,因而比史书上的阐述更具有权威性和终结意义。

在后瓦窑坡村古坤庙的院子里,满口陕西口音的孙先生很激动,这位研究了大半辈子的文化学者,提起他有关大禹的罕见发现,如数家珍,滔滔不绝。

明景泰七年的这块古碑,碑文写得很朴实,没有通常的歌功颂德、华丽辞藻,篆刻的字也算不得上乘,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碑文本身。特别是那二十九个关键字,把孟门禹王石、马茂庄汉画像石、骨脊山汉代古碑,以及吕梁遍存的大禹遗迹联系到了一起,它向我们透露的重要信息至少有:一是大禹治水的确到过吕梁,并在骨脊山察看水情,在孟门凿开蛟龙壁;二是吕梁过去是尧舜帝王的避暑之地,可能就是所谓“北都”,黄帝时期分为北都、南都、西都、东都。这样一来就跟司马迁《史记》中的《禹本纪》联系在一起了。孙先生说,这二十九个字,“一下子把中华上五千年和下五千年联系在一起了”。

有没有联系我不敢断言。但这样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骨脊山、孟门湖、揽舟大铁环、禹王石、汉画像石、前大禹、后大禹、车赶乡、禹导河……在一个个具象化的大禹遗址和残垣断壁前,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远古的大时代,看到的是大禹义无反顾、风尘仆仆的高大身影。

古坤庙偏于一隅,庙的规模也不大,除了庙会期间的祈祷还愿,一般游人是不会去的。这有什么看头呢,既没有青山绿水的景致,也没有趣味好玩的去处。至于那些冰冷的痕迹斑斑的古碑,更是不如花岗玉石的典雅时尚,人们似乎没有太多的兴趣。就算有个别识趣的进来,也不过是站在古碑前呤读几句,风雅一番,转过身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而偶尔有俊男倩女进来恐怕连看也不待看,这里既没有炫目撩人的色彩,也没有流行音乐的时尚,更不适合相互依偎谈情说爱,他们从碑前走过,目光里透出游离和浮躁。

远古沧桑、百代烟云已渐次变得模糊。古碑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任日晒雨淋,风雨侵蚀,用不了多久,碑上那些珍贵的字也将变得模糊难认,以至最后变成一块毫无价值的石头。我想,这些年我们修了那么多的高楼大厦,能不能从那些巨额资金中拿出那怕是一点点把这块古碑保存起来呢,使它避风遮雨,安度日月,以遗留给后代,为延续华夏文明增加一点光彩。

五月的吕梁山,清晨还有些许凉意,古坤庙山顶上的风山公园里晨炼的男男女女很多,我不由得想起王安石一句诗:

派出昆仑五色流,一支黄浊贯中州;

吹沙走浪几千里,转侧屋闾无处求。

眺望东北方向,小东川那边峰峦间云蒸雾罩,影影约约,骨脊山在雾霭中时隐时现……

哪天,该选一个晴朗的日子,再上一趟骨脊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