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国人来讲,无论年龄大小、身处何地,农历春节是一年中非常重要的一个节日。外出的游子会千里迢迢赶回家乡与家人团聚,常驻本土的人们会清污除垢、置办年货为辞旧迎新做各种准备。
但这是大人们的事,对于小孩子来讲,穿新衣、放鞭炮、吃好的、收压岁钱、尽情玩乐才是最重要的。其中,拜年,是春节期间必不可少的一项内容,尤其是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北方农村地区。
那时候的拜年,不同于现在的打个电话或发个微信,向长辈或至亲说声“过年好!”而是在大年初一早上呼朋引伴地组织几个小伙伴,从村东头到村西头、从沟底到梁上,地毯式地挨家挨户将全村各家各户拜个遍。
那时候的拜年,“主角”仅限于七到十二岁的小伙伴。年龄太小的孩子,由于拜年的时间主要集中在大年初一凌晨五六点钟,天还是一片漆黑,尽管各家各户都在院落里、大门口挂起了灯笼,但农村地区多为山区,山山洼洼、沟梁峁岔,村里路况复杂,基于安全考虑,大人们是不放心一个小屁孩冒这个险的。年龄太大的孩子,特别是过了十二周岁生日的孩子,自我感觉已经不是小孩了,便抹不下面子再东家进、西家出地跟着一帮小屁孩出去拜年了。偶有个别“超龄”的小伙伴因为还舍不得或不甘心放下或错过这份难得的一年一度的“活计”,会再忝着脸拜上一两年,但进入人家家里时,已不再象孩提时那样昂首挺胸、理直气壮,而是躲在一起拜年的小伙伴身后滥竽充数,浑水摸鱼。
那时候的拜年,从实用性来讲,对小伙伴们其实是没有多少吸引力的。因为各家各户散发的“年礼”多为村民平常抽的价值一盒一毛五的“晨鹤”牌香烟,而且每人只发一支。后来随着村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年礼”也水涨船高,有所升级,但也就是价值一盒一块二毛钱的不戴嘴的黄“公主”牌香烟。也有个别村民发一个糖块或一个白面炸出来的形似麻花的“油锅子”。若是大人看到来拜年的小孩中有自家沾亲带故的,还会给一个带两个枣子的白面“卷卷”,或者一把花生或瓜子或一个苹果什么的。当然,压岁钱顺便也就给了,并再三嘱咐:把钱装好,别弄丢了!
那时候的压岁钱,“标准”远没有现在高,关系远一点的,给个一毛两毛,比如堂伯堂叔;关系近一点的,给个五毛一块,比如爷爷奶奶。在我的记忆里,我爷爷奶奶给我的压岁钱,是从两毛钱开始的,之后,逐渐提高,至我结婚前,“涨”到了十块钱,这是最高记录。
那时候,小伙伴们拜年,不懂得分类,盛放“年礼”的工具,就是自己的书包,于是,香烟、糖块、花生、瓜子、卷卷……所有东西一股脑儿进了这个“百宝箱”,加上沟里下、梁里上,几经奔波,最后到家时,书包里是各种的杂烩,有的香烟的烟丝颠了出来,成了半支,颠出来的烟丝又粘在了卷卷上,真是一片狼藉、惨不忍睹。大人们则一边心疼地抚摸着孩子冻得通红的手和脸,一边拍打着孩子满身的尘土,同时还伴着几句埋怨和责骂声。尽管拜得的“年礼”对小伙伴们没有多少实用性,但小伙伴们则不管这些,他们享受的是拜年时呼朋引伴、东走西窜的乐趣,仍然乐此不疲、兴趣盎然。
进入本世纪以来,随着城市化进程的持续推进,年轻人大多带着孩子搬离了山区农村,常驻村里的多为老年人。即使年轻人过年时返回家乡与家人团聚,但一者这种返乡过年属于“做客式”返乡,在家乡待不了几天,二者孩子们常年在外,对村里已日渐生疏,对“拜年”所知甚少,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这项传统活动自然而然就濒临消亡。
我有幸生在那个年代,现在回味起当年的“拜年”来,仍是其乐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