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文化

故乡的秋天

□ 程建军

恍惚之间,一向炽热霸道的热风突然变得干净清爽起来,一向清新惬意的天空越发变得淡远辽阔起来……在睡觉之前,妻总是要习惯性地关好几次窗户;每天的早晚自习,我则总是要迫不及待地套上那贴心的秋衣秋裤……

还有那淅沥的秋雨,还有那怒放的菊花,还有那幽雅的桂花香,还有那漫天的回忆……生命中所有的大美不期而至,甚至连岚河路上每一枚飘零的黄叶都在哗啦哗啦地鼓着掌,尽情地呐喊着:秋天来啦,秋天来啦,秋天来啦!

故乡秋天的原野是绚丽壮美的,更是热烈奔放的。比如,那些繁花盛开的地方是我无限神往的,哪怕只是一朵朵看似柔弱无力的鸡冠花花,它们也开得厚重朴实,华丽大气,蔓延成一片美丽至极的花海,张扬飞腾在这蓝天碧海之间。

我尤其喜欢故乡那一望无际的金黄色的谷物之海,那些宏阔浩大的视觉盛宴,那些夸张热烈的色彩——果红橘红枣红高粱红,橙黄谷黄豆黄玉米黄……在无数色彩缤纷的睡梦中,我常常沉醉其间,不可自拔,乐而忘忧。

故乡秋天的原野到处充满喜悦的心情。娘说,今年的山药蛋可是丰收了,小院菜畦里种上三五棵,一大家人怎么吃也吃不完;弟弟说,霜打过的胡萝卜红得快要化心了,芥子需要新鲜的才能腌得色味巨美,玉米棒子的黑红色胡须打着卷儿,分明就是七八十的老汉汉捋着花白胡子在偷笑;爹说,过些日子,庄稼收完,立马就会播下小葱,来年春天就又能吃到新的了……

食我农人,自古有年。当然了,在农民兄弟的眼里,谷子就是这原野上最伟大的一种存在,发芽开花灌浆拔节,到时再被调皮的秋风轻轻一吹,马上就垂首沉思脱胎换骨,欢欢喜喜地变成一种称作小米的补品,滋养着我们人类的日常生活,滋润着我们人类源远流长的历史。

“红萝卜的胳膊白萝卜的腿,花水水的脸蛋红嘟嘟的嘴儿。”在秋日的阳光下,收割机里反复播放着的这首蜜糖一样的歌曲,出其不意地陶醉了我的耳朵,懒洋洋地渗入了我的骨头缝里。

是啊,能和土地亲密接触,能和丰富多彩的生命紧紧相拥,能和喧嚣与静默的田野走过一季的美丽……作为农家子弟,我很庆幸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段又一段的幸福时光。

当然了,故乡秋天的原野是细腻的柔媚的。疏竹虚窗时滴沥是清瘦的,东篱把酒黄昏后是清瘦的,昨夜西风凋碧树是清瘦的……那些缕缕的哀怨、愁绪、思念、牵挂在我的心里不断的升腾,总是能撩动我无限的惆怅。在这样的诗词中反复浸润搓洗,我的心总是不由地被熏得恍恍惚惚的。每每在深夜里批衣独坐的时候,我便默默念诵这些一阕又一阙婉约浪漫的词句,将那万古不朽的秋思贴上邮票,随着那曼妙的一点孤鸿影,急速驶入那曾经万古空旷的秋天的原野。

故乡秋天的原野也是悲壮凄美的。秋风扫落叶,天凉好个秋,一场秋雨一场凉……秋天的原野里总是不断上演着种种不堪回首的生离死别。

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摸摸那曾经涌动着无限生机的银杏叶,想想那年富力强骤然辞世的王老师,看看那过去旧学校热热闹闹的多功能餐厅……

三高了,糖尿了,失眠了,起夜了,统统发出警报了……哎,哎,哎!怎一个愁字了得?

寒蝉抱树唱斜阳,举头寄语南飞雁。人到中年,便往往是多事之秋伤感之秋。

在这个不算充满希望的秋天,一向喜门不开的朋友终于步入新婚殿堂了,屡试不中的学生终于被录为公务员了,盼望多时的小侄儿终于顺利降生了,一直对学习不够热情的儿子好像突然开窍了……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还是刘禹锡老师说的好哇!

我想,新陈代谢,来来去去,有种有收,取舍有度,这或许才是故乡秋天的辩证法,这或许才是大自然的法则吧!

留一缕秋风温暖世界,留一把宜人的秋色拥抱天地,留一丝秋声灌醉明月,留一滴秋味丰满山水灵气……

亲人们,朋友们,好好欣赏这故乡秋天原野上的五光十色吧,好好品尝这故乡秋天的排云诗情吧,如此,便是不负秋光不负韶华不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