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版:文 化

经研六经 著述甚丰

——孙嘉淦的理学思想与履宦事功之三

□ 牛寨中

孙嘉淦入仕后,主要从事政治活动,是颇负众望的三朝元老,历任安徽、顺天、直隶学政四年,国子监司业、祭酒七年,江西、顺天、江南乡试主考官和殿试阅卷官九次,晚年又历翰林院掌院学士,考录学子成千上万,是朝廷罕有的博学多才、桃李满天下的硕儒。

同时,孙嘉淦又是一名显宦,他屡宦刑、吏、工三部尚书,直隶、湖广总督,是灿若星辰的封疆大吏。他任直隶总督时,于保定督府后堂写下“居官八约”匾: “事君笃而不显,与人共而不骄,势避其所争,功藏于无名,事止于能去,言删其无用,以守独避人,以清费廉取”。短短42个字,字字珠玑,句句经典,概括了孙嘉淦为官做人的基本原则,可以说是显古法之精要,育后人以励志。

孙嘉淦一生勤学,经研六经,著述甚丰,仅流传下来的理学著述就有百万余言,其所述又不拘泥于前人成说,多有自己的独特见解。仅理学经解类就有《南华通》七卷,《春秋义》十五卷,《诗经补注》二十卷,《易经解》十卷。其中,《诗经补注》和《易经解》由乾隆皇帝亲自裁定,书名分别冠以《御纂诗义折中》《御纂周易述义》。

据《清实录》(高宗实录)第三卷载:“乾隆十六年七月二日,内阁奉上谕曰:‘尚书孙嘉淦以所著《诗经补注》间日进览,于兴观群怨之旨颇有发明,朕亦时折其中。从此荟萃成编,足备葩经一解。孙嘉淦请开馆纂修,朕以为无事更张。’”乾隆帝还在《御纂诗义折中》的序言中说:“辛未(1751年)秋间,与尚书孙嘉淦论及诸经,其所见平实近理,因先从事毛诗,授以大指,唯义之适。视事余功,亲为厘定,以备葩经一解。”孙嘉淦在临终时给皇帝的遗疏中也说:“所有《诗义折中》大半经御笔增损皆完善。其有蒙指示改正之处,臣等亦一一酌定,现在缮写正本进呈,此书已属告竣。《易经解》除进呈二十四卦之外,亦有拟就稿本,将次卒业。但不得终受皇上之训诲,不无遗憾。”

《春秋义》是孙嘉淦在翰林院时,于雍正三年冬,根据孔子编修的编年体史书《春秋》所著。因《春秋》是公元前七二二年到公元前四八一年,纪列国之事,明一代之礼,立万世之防,是历代儒家崇奉之经典。书中“乃阙其事而不详,隐其义而不著,以待后人之射覆乎”,故而,孙嘉淦花费了较长时间来经研。他自束发读此,心窃疑之。“因尽去诸传,手录经文,沉潜反复,亦已有年,而后乃今,若有所见矣。”历代诸儒各抒己见,各说其词,莫衷一是。孙嘉淦在研求《春秋》时,尽去各种传注,只录原文,反复吟诵,闭目冥思,终“寻其起止,通其脉络,”在此基础上提出自己的见解。

孙嘉淦在《春秋义》自序中写道:自己“故不揣固陋,为之注释,义不尽用诸儒,事不尽用诸传,即经以考事,事以见义,使天下后世晓然知经本甚明,无借于传。”他提醒后人“于凡例褒贬之外,别有以得圣人之用心,而一代之礼与万世之防,自玩索而有得焉矣。”认为《春秋》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教科书,是万世不易之大法。他在老年之时,认为自己于《春秋》本旨未能尽悉,自觉其失,旋毁其版。所幸时任山西巡抚刘于义有一采进本,得以保存,现收藏于山西省图书馆。

《南华通》是孙嘉淦解释庄子《南华》的一本书。因庄子文章词组成篇的无系统性、流变性,非常难读,所以人们认为“南华之文天下之至奇也,来不知所自来,去不知所自去,忽而如此,倏而如彼,使人不得其归。”孙嘉淦对此却不以为然,他在自序中说南华之文好似“把柄在手,纵横自如。由是于其中间起之伏之,顿之挫之,分之合之,断之续之,离奇出没而其脉不乱,旁搜远引而其意不杂。来去既定,于其中间复不杂乱。夫而后其所作之书,一部如一篇也,一篇如一章也。不宁惟是,夫且一篇如一句也。”

“凡其所作,皆确有原委,又确有次第,增之损之而不能,颠之倒之而不可。指马之百体非马,而马立乎前者,骨虽各具,而筋实相连,一气贯之,无歉无余也。一篇如一章者,来确有其自来,去确有其自去,前瞻后顾,起呼末应,有如循环,首尾无端也。一篇如一句者,彼虽洋洋骊骊,有此数百千言以至万言,实止为其胸中郁结不能自秘之一语,如龙戏珠,一时江翻海涌,雾集云兴。”他对庄子《南华》之文一一作了注释,共分七卷,即逍遥游、齐物论、养生主、人间世、德充符、大宗师、应帝王。对后人研究庄子起了抛砖引玉之效,实乃佳作。

自古解释《诗经》者众多,自小序而下,笺疏传注,各名其家,各说其是,难辩纠纷,几如聚讼。孙嘉淦也对《诗经》加以解释,写下了《诗经补注》一书,共二十卷,约十余万字,并在乾隆十六年秋,将此书恭呈乾隆帝御览。乾隆帝喜好《诗经》,曾潜心“肄业于此,流连讽咏。而考之昔人成说,往往拘牵扞格,不能相通。”皇上御览孙嘉淦书稿后,“豁然心有所得”,兴之所来,便把孙嘉淦召来,一起讨论《诗经》,说:“臣所见平实近理,义理相通”。

孙嘉淦曾在上书房当过乾隆的师傅,在教授《周易》的同时,亦为皇上讲解过《毛诗》,授以大旨,乾隆深得要义。于是,他陈请:“皇上疏次其义。凡旧说可从者从之,当更正者正之。一无成心,唯义之适。”乾隆帝十分爽快地答应说:“视事余功,亲为厘定,以备葩经之一解。”直至乾隆二十年(1755)初,皇上才将此书“厘定”完成。而此时孙嘉淦已去世二年。

尔后,皇上又让傅恒、汪由敦修改书稿。“编既竣,在馆诸臣以序请”。傅、汪修改完成后,恭请乾隆帝写了序言。乾隆帝根据皇祖康熙《御纂周易折中》之名,将孙嘉淦的《诗经补注》改名为《御纂诗义折中》,又请清代著名刻书馆宝兴堂刊刻官刻版式,共二十卷一函六册,竹纸线装,白口单尾,半框九行,每行二十字。四周单边,开本24点5厘米,宽15点3厘米,版框18厘米,宽14厘米,亦甚宏宽,函品俱佳,字体刊刻颇为精整。点划精绝,笔划清晰,大字如钱,墨色黝黑,力透纸背,为历代研究诗“意”“志”辩之集大成之作,其文献价值与康熙《御纂周易折中》可比肩而视,被收入《四库全书》。

孙嘉淦毕生研究《周易》,颇有心得。乾隆十八年初,皇上命他从事易传象爻,他用十个月时间,写出了《周易述义》十卷,分别为卦爻、彖传、象传上、象传下、系辞上传、系辞下传、文言传、说卦传、序卦传、杂卦传。即将竣告之时,疮病复发,不久与世长辞。乾隆得接到孙嘉淦长子孙孝愉进呈的遗本后,十分悲痛,对近臣曰:“朝中少一正人矣!”叹息良久,便对内务府使臣言道:“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孙嘉淦,老成端谨,学问渊醇,宣力有年,勤劳懋著。前因患病,即遣太医调治,并命皇子往视,尚冀速痊。今闻溘逝,深为轸悼。著派散秩大臣一员,侍卫十员,往奠茶酒。赏给银一千两,办理丧务。所有应得恤典,该部察例俱奏。钦此。”

皇上一方面怀念老臣,另一方面珍惜孙嘉淦未完之书《周易述义》,便组织了二十人的续编、誊录、提调、校对班子,由内阁重臣傅恒、来保、汪由敦、纳延泰、刘纶、觉罗巴延三等人统领,继续编纂。终于乾隆帝二十年夏竣工,皇上又亲自作序,付梓此书。

孙嘉淦还有一些对理学的讲解著述,但在晚年,他用一把火将其全部烧毁。原因是怕自己吃不准,“误解圣贤,”以讹传讹。由此可见,他的治学态度是多么严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