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晋陕黄河的千里航道上,艄公的地位极其独特。他们是船上的舵手,是领航人,是船工中的“把头”,船队的指挥。尤其是在险要的碛口黄河行船,艄公的作用更显特殊。
承担长途运输任务的船只很少撂“单蹦儿”。当船队行驶在波浪翻滚的河道上时,艄公凭着一双肉眼,能将河道水深水浅、水下有无暗礁看得一清二楚。特别是当船队要闯过险碛时,艄公指挥着船只穿行在曲折的河道上,总是能让船只转危为安。有了艄公,船工遇险不慌,临危不惧。艄公之于船队,好比将军之于战局一般举足轻重。有的地方,将“艄公”干脆称为“老艄”,并非因其年纪老迈,而是因他们水上劳作经验丰富而老道。
在水旱码头碛口及其周边,历史上曾有好几位名声显赫的老艄公,如高老艄,李老艄,再如丁老艄。
高老艄,本名高恩才,高家塔人。高家塔位于碛口西北二十里路处,黄河水流经高家塔时,紧傍一段砂石坡岸,形成一个天然渡口,这里自古出船家。高恩才生于1922年,从十五岁起就随父辈搏击在黄河浪涛间。他从驾驭各种筏子开始,到驾驭大小船只,从一般船工到船队“大把”(即艄公),在从包头到碛口的千里河道上不知跑了多少遭。他熟悉河道如同熟悉自家院落,高老艄以丰富的水上劳作经验被人尊称“高大师”。
再说李老艄,本名李步良,别号李乐子。李步良五岁时,父亲葬身于黄河波涛之中,母亲改嫁,他本人寄居在高家塔外祖父家。李步良的外祖父就是个远近闻名的老艄公。李步良从小就跟着外祖父颠簸在晋陕峡谷的波峰浪谷间,几年下来,谙熟了水性,谙熟了河道,也谙熟了各样船上营生,如摇桨、撑竿、掌舵、放缆,当然也谙熟了各种行业规则。李步良十几岁从普通船工做起,很快成长为一名技术精湛的老艄。有人说他一眼能看清五十里内的河道水势。1948年,毛泽东率前委机关由陕北东迁西柏坡,渡黄河时就是请李步良掌的舵。
还有丁老艄,本名丁振金,原籍河西丁家湾村,十五岁时随父辈来到碛口。丁振金家祖宗三代都是做艄公的,他从小就跟着爷爷上包头下潼关,在大河浪涛间摔打出来的。丁振金十八岁正式做艄公,一生有六十年在黄河上度过,在九峪十八峡之间闯过无数劫难,磨炼出了一身本领。1947年,国民党胡宗南部进攻延安时,他曾冒着枪林弹雨,带着一个船队,渡贺龙、林伯渠及其部属从陕西渡过黄河,安全到达晋绥边区的首府兴县。
在水早码头碛口,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语:“船工是揽,艄公是寻”,说的是船工和艄公在经营活计上的区别。船工的活计是四处跑着“揽”下的,艄公则是船主“寻”上门来请定的。正因为这种特殊的待遇,“惯”出了艄公许多的“特权”。比如,每日开船前的准备艄公可以不参加。一般船工先行登船,将一切安排妥帖后,老艄才迈着八字步施施然而来,还往往要对先行者完成的活计评头论足一番。至于船上别的零碎杂活,老艄更是从不过问。饭熟了自有人端来,睡觉时也有人铺床。一般情况下,艄公是不需在船上守夜的,他们会自行上岸找住处睡觉。船工和艄公的收益分配也很悬殊:一工二艄三把头。一只船上普通船工起码有四人,所得只占全部收入的六分之一,而艄公却是一人挣两份。而且,在好多情况下,艄公同时还兼任“把头”(即船家的代理人)。这样,艄公一人就拿去了总收入的六分之五。虽然规矩是这么个规矩,可有的艄公看普通船工可怜,往往也会让利给普通船工。
跑长途运输,开船前是要祭河的。在黄河沿岸的各种庙宇中,大概就数河神庙最多。老艄是祭河的主持人。祭河是一种古老的仪式,受时代的局限,固然有落后的一面,但也表达着行船者对美好未来的一种寄托。有的仪式,还需要唱还愿戏的,那当然更是别有一番热闹。